第 19 章 19 纽约

六月的纽约是彩虹色的。

1969年6月,纽约警察袭击了一家名为“石墙”的同性恋酒吧,此后支持同性恋的群体爆发了游.行。石墙事件被认为是性少数群体平权运动的开端,作为纪念,往后每年六月都被视为“骄傲月”。

余天青准备参加的“骄傲马拉松”就在礼拜六,正好是个大晴天。早上十点在中央公园集合,志愿者向参加活动的人们分发印有运动标语的T恤。

余天青到时,麦琪和丹尼已经到了。小情侣手上戴着彩色情侣护腕,帽檐下也配套画着漂亮的六色彩虹。麦琪瞥到跑道起始处那些五颜六色的油漆桶,有美国人光着膀子在画彩绘,便提议:“Sky,你穿得太素,我给你脸上画道彩虹吧!”

丹尼妇唱夫随,拉着他奔到油漆桶旁。

“画吧。”余天青配合地弯腰,把左脸对着麦琪。

待画完余天青脸上的彩虹,李记慈也到了,一身白站在阳光下耀眼得很。余天青看他浑身干干净净,眼珠子一转,“Maggie,你看他是不是也太素了?”

还没等麦琪反应过来,余天青就迅速用捞颜料的小铲捞起一把青色,猝不及防朝李记慈的白T一泼。泼完,余天青自己笑个不停,“呔!最晚到的人不许还手!”

丹尼跟着抄一铲子黄漆泼过去,一青一黄,配个“青黄不接”。

麦琪问:“Sky,你就这么泼他啊?”

余天青理所当然:“谁让他穿得这么白。你不想泼他吗?”

这种心态和小男孩如出一辙,看着别人穿着白白的新鞋,就想恶作剧地踩一脚;看小姑娘梳的麻花辫漂漂亮亮,就想上去扯一扯。

他在小男孩时代是乖孩子,从来没踩过新鞋、扯过辫子,反倒是长大后出现了童年后置现象。

麦琪捂嘴:“可是Keats看着好高冷,还凶……”

余天青道:“那是你们还不熟,其实他很活泼的,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活泼?开心?余天青的滤镜到底有多厚?

好吧,开心是真,怕是余天青笑着泼他一桶真油漆,他都能想“哥哥泼我,他喜欢我”。麦琪代入了追星的心境,很容易就能理解李记慈的快乐。麦琪好不容易逮着欺负李记慈的机会可不能客气,她冲锋前线,用小铲子捞出一把绿漆往李记慈后脑勺泼去!

“哎呀!泼错颜色了呢。”麦琪捂嘴憋笑。

“Maggie!”这下李记慈头发上都是绿油油、黏糊糊的东西。

余天青怜悯:“要不再加点红,中和一下?”

哗啦。李记慈又迎来一把红颜料。

李记慈:“……”

至此节日氛围小组气氛点满,快乐出发。

事实证明李记慈顶着一头红红绿绿的头发在这里根本低调得无人在意。

骄傲马拉松并非竞赛性质的马拉松,参与者大多是支持LGBT的普通市民。穿着千姿百态,堪比纽约时装秀。有穿着粉红色蓬蓬裙的大叔方阵,有踩着高跟鞋优雅跑的跨性别者,还有穿着部落服装高举第三世界平权宣言的非裔女人……

余天青一边跑,看到有趣的画面就拿手机拍,很是投入,回头一看,才发现和朋友都跑散了。

这时,一个纽约报社记者冲到余天青面前,热情地问:“你好,请问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余天青点点头:“好啊。”

“我们的摄影可能会公开,可以吗?”

“当然。”余天青冲镜头一笑,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背,“你要问什么?”

“你来自哪里?”

“我来自中国。是留学生。”余天青如实答。

“哇哦,是什么契机让你参加这次活动呢?”记者问。

“哥!”就在这时,李记慈折返回来,一看到他,目光明亮清澈。

记者心里那敏锐的新闻嗅觉“叮叮”响起:少数族裔,中国留学生,同性恋群体,多么政治正确的人设啊!

“哥,是什么意思?”记者眼里闪闪发光,目光在两个英俊少年之间盘旋。

余天青回答:“就是Brother的意思。”

“你们是兄弟?”

李记慈冷冷看了一眼镜头,掷地有声:“不是。”

记者把话筒转向余天青,果然还是更喜欢采访余天青这样温柔又配合的人。“容我冒昧地问,你也是你所支持的群体中的一员吗?”

余天青摇摇头,“我是Straight。但我支持LGBT运动。”

记者偷偷瞄了一眼李记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好的,非常感谢你的时间!祝你们度过愉快的一天!”

长跑选在了纽约城的闹市区,最后的终点在时代广场。

时代广场被称为“世界的十字路口”,一天二十四人头攒动。

“这下更不可能和麦琪他们汇合了。”余天青站在茫茫人海中,看着电量不足的手机。

下午两点整,时代广场上会迎来PrideRun的收尾高潮,特邀歌手将在这里现场演唱为本年度的骄傲月定制的新歌,世界顶级的广告位纳斯达克屏,将属于六色彩虹。

“你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余天青突然问,因为李记慈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容易被冲散。”那双瑞凤眼,故意睁大的时候就会显得很懵懂、很无辜。

“不会。”余天清甩开他。

但李记慈就是非要抓住他的手不可,像是在酝酿某种固执的情绪。

“李记慈。”

余天青大声叫了他的名字。

这时候歌手已经站上了广场中心的舞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听不清身边人的话。在这样的环境,却给足了余天青说出接下来这句话的勇气:

“你是不是喜欢我?”

尽管周围杂音很多,李记慈还清晰地听到了这个问题。

无论在哪种文化下,在嘈杂的街头,在一个人声鼎沸的下午,都不会是表白的好时候。

所以他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所以你觉得呢?”

表白是胜利的号角,而非自我感动的宣言。

一位优秀的buyer必然是一位出色的PR,余天青心里感叹,到底还是小看了他。尴尬的皮球被抛回到自己手上,余天清停顿了几秒,“我觉得你现在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读书。不要谈恋爱……”

老天!这是什么无聊又老派的说辞!

余天青宁愿穿越回一分钟前不要问那个问题。

“好,我知道,不谈恋爱。”李记慈说。

歌手开始了演出,更听不清对方的话了。

为了方便说话,两人仅间隔一公分的距离,余天青再次感叹李记慈好高,自己必须要仰着头才能对着他说。

“我希望你读大学!好大学!否则我会很愧疚的,明白吗?”

“我只是暂时去念社区大学。大二之前,我一定会转学。”李记慈告诉他,“我要第二次考进WM学院。”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也不一定要WM……”

“如果我做到了,有什么奖励?”

“如果到时候你真的转进好大学,我就……”余天青一时想不到什么奖励是李记慈自己买不到的,“你想要什么我就帮你实现呗。”

若是毫不关心,其实李记慈进什么大学根本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也谈不上奖励。

由于缺乏人际交往的经验,余天青意外得好骗。

歌手唱的歌是一首抒情歌,歌词很感人,曲调优美,美国人的笑点和泪点都比较低,在歌曲达到高潮时,广场上很多人都哭了。

李记慈对台上的歌手很感兴趣,他说:“结束后我们去认识一下这位歌手吧。”

余天青对此非常惊讶,在他的认知里歌手就是明星,台下的都是观众,哪有观众可以认识明星的?

“你想怎么认识?”

李记慈理所应当地说:“就是走过去,然后和他说话。”

这不是社恐患者能想象的画面。余天青浑身都在拒绝这种搭讪行为:“要不我在旁边等你?”

“可是我需要你。别人更容易信赖和亲近你。”李记慈确凿道,“连艺术圈内赫赫有名的冰山导演都对你笑了很多次,夸你可爱……”

余天青连忙摆手:“不是我,那晚绝对是酒精的功劳!我都不记得我做了什么!”

瞧,连酒的功劳都不敢争,他不普通,却那么不自信。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