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离职的手续并不复杂,上交工牌、结算工资……一整套流程下来顶多只有十分钟,李记慈刚找着车位,就接到了余天青说要走的电话。
坐在车里,望向三十二层高的写字楼显得格外雄伟,李记慈还专门打开车窗打算让余天青再多看两眼,没想到余天青走得干脆:“走吧,早看腻了。”
“你就这样放下了?”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毕竟在这种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社会精英吧。”
“精英是那些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够到了那个目标的人。在这个定义里,我顶多算个‘擅长打工的人’。”
李记慈很骄傲:“要这么说,那我一定是精英了。我想要余天青,我够到了。”
余天青笑:“人家是咨询精英、律政精英,你倒好,要做.爱情精英,蝉联吃回头草奥林匹克冠军,也不嫌丢人。”
李记慈:“我倒宁愿成为做.爱精英,蝉联床上奥林匹克冠军。”
从前李记慈的中文没这么地道,余天青时常要跟他解释自己在说什么,现在中文溜得飞起,就用在讲荤话上。余天青又好笑又宠溺:“得,不怕丢人也算是你的优点。我就拉不下脸面,会错过很多机会,所以才总是想断得干净点儿,免得日后想起来后悔。”
“很少后悔吗?”
“嗯,我很少后悔,只是会难受,有追求又不敢改变现状的那种难受。”
余天青总是会看到自己的很多缺点,比如不够坚定,不够果敢,因为追求完美而同步诞生的自卑心理成为内耗的根源。
“要是你一直不出现,或是再过十年才出现,我这辈子可能真就顺顺利利地过了。”
“不会,我们总会和好的。”李记慈生性洒脱,他口中的悲欢离合就好像是孩童口中“我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的游戏。
北京的交通是一篇言之无物的骈文,重复着无意义的繁杂,余天青合上眼闭目养神,“笨蛋,我们才在一起几天?以后还不定呢。”
李记慈刚被旁边的车超车,小声骂了一句,挑衅:“你要是再和我分手,我就去找别人。”
余天青眼睛也不睁,猫儿似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也是,阿慈炮友如云,多得是比我更好的选择。”
李记慈瞬间垮起个小狗批脸。他总有用不完的精力,性需求旺盛,相比之下恋爱所带来的那种满足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因而这些年他的床伴确实常换常新。单身那会儿觉得开放式关系自由自在,不用受到恋爱的约束又能享受到肉.体的快乐,而如今只觉得尴尬又羞愧——
他忍不住大声对余天青说出自以为是严谨申诉,实际更像是撒娇的话:“哥,我现在只喜欢你,你最好看,最可爱,没有人比得上你的魅力!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更好的选择?现在别人脱光了躺我床上,我也不会硬!我只对你硬!”
“嗯。”余天青闭着眼睛,眼角还是按耐不住笑意,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吃这套。他被小男孩的直率表白哄得很开心,就好像整颗心被棉花糖包裹起来,软乎乎,甜腻腻的。
车流终于开始挪动,李记慈踩下油门,路怒症消退不少,悠然道:“哪怕一直像现在这样,我也不想找别人。”
现在哪样?
不出三秒,余天青脸颊上泛起一层薄红,“一直像现在这样,你……真能受得了?”
李记慈十八岁的时候就做过跟余天青羞羞的梦,但毕竟自打认识六年都没吃到肉,反而不太急迫了,他觉得想让一个原本性取向为女性的男人接纳他,确实有点勉强,余天青一直拒绝,也理所应当。
“当然受得了。”李记慈爽快承诺,“放心,我绝对不会强迫你。”
“……”
这时候又意外得绅士!
余天青乍一看温和,实际是个硬骨头。咨询师一单交易动辄千万,每日案头上都是企业级的方案,做这一行哪个没有很强的挑战欲?他想和爱人分享心跳,挑战禁忌。况且恶补了那么多小电影,余天青发现自己反而更喜欢看那些不那么温柔的。
那种确保安全的刺激感,最让他热血沸腾。
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余天青丢不起这人。
天不如人愿,当天余天青就经历了一次社死事件。
日常扫除的任务因余天青的身体状况全部落在了李记慈身上,这天晚饭后,李记慈从他的房间出来时,从背后掏出一根银白色的家伙。
“这是什么?”
显然,这是一根电动按X棒,无线操控振幅,有三种模式。
快递是前天寄到的,据冉燃说,这是他费了千辛万苦从法国海淘回来的顶配仪器,他自己也用这款,法国人在享受这方面很有一套。余天青前两天要准备参加麦琪的婚礼,拆了快递后就塞进了床头柜,还没顾得上研究。
“你放回去!”余天青低头去盛饭,“先吃饭。”
李记慈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嘴角抽动,“这是你的?”
眼见着余天青的耳朵从浅红变为深红,内心窘迫外表装作冷漠,“拿来!”他伸手去枪那根社死棒,李记慈高高举起,两人相差十公分,余天青不得不挂在他身上去够,李记慈顺势搂过他的腰,低声笑起来。
“哥,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个头啊!”都快羞死了!
李记慈蔫坏蔫坏的,当即按下了开关,那家伙立刻欢快地震动起来。他还装模作样地把玩,“唔,振幅不错。”
余天青的目光不敢停留在那根社死棒上,“谁让你翻我抽屉了!?”
李记慈根本不想正经回答,他抱着余天青猛吸。有一瞬间,余天青发誓他在李记慈身后看到了摇出残影的狼尾巴。
“用过吗,哥?”哑着嗓子,将热腾腾的气息喷在余天青耳后。
余天青又羞又怒,猛地踩中李记慈的脚尖,抢来那根还在震动的家伙。“没有!可以了吧?”
李记慈得寸进尺问:“打算什么时候用?这个尺寸太小了,不过也可以先用小的适应。”
可恶的李记慈明知余天青面皮薄,非要把话题往欲求不满上面引,欺负得余天青面红耳赤,眼尾都红了。
余天青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他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对李记慈说:“我今夜就用。”无广告网am~w~w.
就在李记慈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幻听时,余天青已经迅速跑到二楼合上了房门。李记慈眼巴巴地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敲门问:“哥,你会用吗?”
卧室是带卫生间的,余天青打算先洗个热水澡,水声一出,李记慈就忍不住问:“哥在洗澡吗,你身上有伤,要不要我帮你?”
余天青几乎能想象到门外的李记慈急得眼红的样子,浴室门一关,畅快地笑了几声。等他慢悠悠洗好澡,发现李记慈真像有分离焦虑的小狗一样,在门口候着。
“我可以自己擦药,没你的事,回去吧。”余天青对着门说。
李记慈还不死心,委屈巴巴:“哥,求你,让我进来吧!”
他的眼睛一定是闪着亮光的,着急的时候高挺的鼻梁会微微皱起,而那两瓣薄唇会抿成一条线……余天青捂住嘴,不让笑声被门外人听到。他心情愉悦地打开冉燃送来的其他东西,其中就包括一管牙膏似的膏体,“这上面都是法文,写的什么?哦,这有个英文,lubricating……”
“我看得懂!”李记慈会法语,听到这个眼睛一亮。
“没事,说明书有图解。”
门外传来一声膝盖撞地声,余天青笑得捶床,只可惜这门没猫眼,不能亲眼目睹李记慈的窘态。
余天青笑够了,坐床上看说明书,算是摸清了操作步骤,只是仅仅是第一步最简单的涂抹,就让他如临大敌。
他从未专门碰过那个地方……
他举着高级的进口道具,面露难色,哪怕屋子里就他一人,也实在难以突破心里那道坎,真的要自己做这种事吗?而门外李记慈的声音无疑让他更加紧张——
“哥,你开始用了吗?”
哪个男人不争强好胜?余天青越是胆怯,就越不想显得自己很怂,于是大声说:“用着呢!你快滚,实在忍不住就去找别人吧!”
李记慈许是很了解余天青,他不信:“不会吧,你真会用?”
余天青气得心跳如擂,势必要争下这口气:“我经验没你丰富,但我学什么不比你快?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说明书上写得很明白!”
说着有些心虚地又看了一眼说明书,确实步骤简单,脑子会了,下不去手。
他打开开关,让仪器发出“嗡嗡”声……然后开始按摩腿部肌肉。
李记慈听到这个声音,脑补出一大堆不可说的画面,一股火从下往上冒,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哥,你不能这样折磨我!”
“我想要你!!”
“宝宝!!”
余天青悄悄靠到门上,他发誓他从来没听李记慈骂过这么多脏话。余天青听得指尖都快烧起来了,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下午还说那什么,不会强迫……”
很快,门外就没声音了,又过了半小时。把自己当成鸵鸟躲在被子里的余天青,终于无法依靠打游戏转移注意力,他深吸一口气,脑中那个李记慈抚平了他的纠结。心道,就让他进来,然后……
顺其自然吧。
谁知,李记慈已经不在门口了。“阿慈?”余天青对着一楼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过了一会儿,收到微信:【对不起,我出门跑几圈冷静一下。】
他逃了。
“李记慈……”余天青一拳捶在墙上,“你是不是不行!?”
翌日,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昨夜的事,那根社死棒也被余天青抛弃在衣柜最深的角落。
余天青很早就换好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打算出门,“今天我要去看我奶奶。”
余天青的奶奶患有帕金森综合征,经过多年的疗养已经转为轻度。爷爷很早就过世了,老太太一个人住家不便,余天青父母就将她送往了疗养院,一住就是六年。余天青的工资一直攒不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供这高昂的费用。
老太太子女不少,就数长子余教授这个大学教授的名头最大,其他兄弟姊妹境遇一般,于是都将赡养老人的责任推脱给大哥。余教授去世后,余天青那几个叔叔阿姨都想着把老太太接回老房子过,好省去一月两万的费用,最好没发病的时候也别请钟点工——老太太那点退休金在北京哪里够用,用人的钱谁出?
唯独孟梅娟一人死咬着不放人,为了这事几乎要和余家的亲戚明面上撕破脸皮,最后推来推去这钱就落到了坚持要让老人住得好的孟梅娟身上。
说来余家自家人,竟都不及孟梅娟一个媳妇儿了解老太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从军入伍,不爱红妆爱武装,最讨厌做饭打扫家务事,让她一个人在家每天照顾自己,可不得烦出病来?反而是养老院里每天都有各种活动,特别适合她。
李记慈发现余天青在说起祖母的时候,嘴角会微微上扬,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他对余天青的奶奶很感兴趣,确切地说,他对良性的家庭关系都很好奇,从小到大他经常从同学、朋友口中听到这个人,好像从这个人身上能获取到无条件的宠爱。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余天青垂眸,“阿慈,你知道奶奶是什么意思吗?”
李记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嗯?”
“奶奶是父亲的妈妈,”余天青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但我……”
“我开车送你。”李记慈很快说,“我不上去,不会见到奶奶。”
余天青不忍拒绝。
驱车1个小时,穿过山林,终于到了远郊的疗养院。李记慈陪余天青走到楼下,余天青停下脚步。
“我妈前天肯定来过了。因为我骗了她,她也不得不骗奶奶。”
李记慈握住他的手,余天青垂下头,手也攥紧。
“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难过,到现在我都不敢去找我妈好好谈,她已经被我伤害了,无论我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许久。余天青不确定他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李记慈的手心太温暖了,哪怕他曾扎得头破血流,跨越千山万水他还是只想要这点温暖。
李记慈缓缓开口:“哥,你上去吧,我把车开去加满油,这礼拜三我们就要走了。”
“你们要加油去哪儿啊?”
这时候,一个昂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只见一个红衣白发的老太太笑着走来,红得像团跳跃的火,白又是那种没有一根黑发的纯白。小粗跟鸭舌帽,是个十足时髦的老太太。
余天青立刻转身迎去:“奶奶!你怎么在这儿?”
老太太甜甜地笑:“没听你妈说吗?奶奶最近新报了一节户外瑜伽课,老师刚给我拉完筋呢,我还能给你来个高抬腿——”
“不用!不用!”余天青连忙制止奶奶差点踢出来的腿,想着既然被迫见着了,总得介绍一下。“奶奶,这是我大学学弟,这次回国来北京玩呢。”
“哎哟,也是个帅小伙,来北京去哪儿玩啦?”
余天青疯狂做口型,李记慈眨眨眼:“八达岭,博物馆。”
老太太不好糊弄,她还想着刚才偷听到的话:“你们周三要去旅游吗?哪儿玩去?”
李记慈回答:“穿过四川,进西藏,不纯是旅游,也算是我的工作。”
老太太两眼放光,一手一个搀着余天青和李记慈来到小花园的长椅上坐下。“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在川藏高原待过五年。”
李记慈第一眼就喜欢这个活泼的老人,“在那边做什么?”
“当兵啊,我当年还是护士队先锋干部呢!”
余天青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七十多的老太太就跟个小孩似的拉着她孙儿的胳膊,“青宝,奶奶跟你回家好吗?奶奶憋了这么多年,好想跟你们去旅游啊,你们要是不带我,这辈子我都去不成!今天我就和你走,可千万别告诉你妈妈,她爱操心!”
被余天青拒绝第一次后,老太太又开始拉李记慈,“我叫陆阿凤,和两条眉毛的大侠陆小凤就差一个字,你叫啥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