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记慈果然喜欢骚的。
余天青想起了昨晚冉燃的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可爱,长得也不好看,还放不开,和李记慈完全不相配吧。他将饼悄悄放到身后,嘴唇贴到李记慈的侧脸轻轻摩挲着,不带什么情.欲的。
“说是礼物……其实就是看你前几天吃了很多青稞饼,我学着做了。外头就是普通的青稞饼皮,里面是甜的。从枝头摘下新鲜的桃花,剁成馅,炒出汁,加入饴糖和糯米,包进饼皮里。很普通的。”
这样说着,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这样的东西绿松石相比,这大概不能算是礼物。
“送给我?”李记慈很惊喜,眼睛都睁得大了一圈,他一向不吝啬情绪上的反馈,是那种典型的美式教育下的直白爽朗。只是相比真正的老美,他对于不亲近的人很吝啬感情,这才会让人误以为他高冷。
余天青把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说:“算了……早冷了,别吃了。”
“我最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了!”李记慈用手臂圈住他,够到那一袋子饼抢过来,颇为夸张地嗅了嗅。“好香啊!”
余天青:“夸过头了啊。早就凉了,怕是狗都闻不到这饼香。”
李记慈咬了一口,轻声笑道:“我是说,这饼是哥胸口暖过的,有哥的体香。”
余天青没那么不要脸,一下子就偃旗息鼓,红着脸被李记慈当娃娃一样搂在怀里揉捏。李记慈有时候会控制不好手劲,面对余天青时总会产生类似“见到小猫小狗过于可爱因此想要一口亲死”的冲动,而他胸前的肌肤没怎么见过阳光,白皙柔嫩,一捏就是一道红痕。
西藏的天黑得比较晚,八点才日落,而日落后,几乎是十余分钟就变得全黑。两人坐在观景台上看天黑,分着吃完了一袋青稞饼,李记慈靠在余天青身边,拨开他鬓角的头发吻了吻他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温柔,“我都吃完了。”
眼下天空中有几颗星星,但时间还早,星星并不是特别明显。余天青有些失望,扭头却见李记慈也在看他,那双炯炯的眼睛,像是雪山中的两团野火,猛地跳跃起来。
原来星星就在心上人的眼睛里。
李记慈这才告诉他,有经验的摄影师会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蹲星空,那时候能看见满天星子,运气好还能看到银河。余天青有些不甘心,可继续在山头上吹冷风又太傻了,于是两人决定先回车里打个盹晚点再爬起来看。
山上没有路灯,下山的路像个能把人吸进去的黑洞。
“没关系的。这里有佛寺坐镇,不干净的东西根本不敢靠近。”余天青深吸一口气,同手同脚地迈出一步。
“你说鬼啊?”李记慈脱口而出。
“嘘!”余天青相信这种民间传说的“言灵”,“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学着点咱们的民俗,美国佬。”
余天青怕黑怕鬼,从小就怕,不过他印象很深的是大二那年他在兄弟会看了一部小丑恐怖片,那时李记慈怕得都不敢一个人走回家。所以现在他不能慌,“阿慈别怕,我拉着你。”
他想要拉着李记慈的手,在黑暗中抓了几下,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阿慈!李记慈!”
叫了几声无人应,余天青想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片,说什么黑暗会把人吞噬到另一个异次元空间,于是一伙人都走散了,然后永远走不出来。他又想,这山头在寺庙顶上,哪个脏东西敢在菩萨头上作祟?
余天青壮着胆子走了几步,忽然腰部受力,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他下意识大叫,双腿朝空气乱蹬,然而下一秒,就被人扛上了肩头。
摸到熟悉的后脑勺,余天青气得在背上锤了一拳,“李记慈!你有病啊!”可是紧张过后被人抱住的感觉又实在太教人着迷,他又气又恼,双手却把李记慈的脖颈抱得更紧了。
李记慈轻拍了两下他的屁股,“下山。”
越是余天青这种平时板着,端着的人,就越是让人有欺负他的冲动,李记慈刚才快被可爱死了,能看到他那么可爱的样子被揍一顿也值。
被扛着下山固然省力,不过余天青担心李记慈高反,挣扎着要下来。两人手牵着手走到了余天青停车的地方。这样的境遇依旧无法让人完全习惯,仔细想来还是神奇,余天青说:“我感觉我们像是逃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嗯?”
“很不真实啊,像是从现实生活中逃出来了。”就像一场狂风骤雨中的出逃,余天青不敢想回北京后要面对的事。
“我们可能注定要比别人孤独一点。”饶是李记慈也不得不承认,“我认识一些和我们一样的人,哪怕是在纽约、波士顿这种非常开放的大都市,也并不能被主流所接受。比如他们不能体面地携手出席商务晚宴,又比如没有后代,即便选择领养,也很难向小孩解释为什么这个家和别人的家不一样。”
“嗯,我以前也怕这些。”
“现在呢?”
“李记慈。”借着夜晚人的情绪会被放大,余天青打开了这个话题。在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神色,不过余天青就是知道他在看自己,沉默片刻后,有些紧张地开口:“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我不想说对不起了。我喜欢你!以前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但是我,一直一直都非常喜欢你。”
沉默,良久沉默。见对方迟迟不答话,余天青摸到了他的脸颊。
“阿慈?”
“嗯……”声音有些瓮瓮的。
“你哭了吗?”
“没有。”李记慈清了清嗓子,“只是觉得有点意外,哥昨天还在骂我。”
“啊,骂你了?”余天青有些哭笑不得,这时候不是该是很感动的时刻吗,怎么会讨论骂没骂的问题。
“你骂了。”李记慈轻声辩解,“声音很大,眼睛很凶。”
余天青低声道:“我以后绝对不会骂哭阿慈了。”
李记慈说:“才没哭。其实骂也可以,但骂完就不能生气。”
余天青从善如流:“好的。”他将食指肚压在李记慈的嘴上,没使什么劲,轻巧得像一个目的不纯的吻,李记慈仿佛被这根手指夺去了力道,浑身酥麻,额头冒出了一层汗,哑声唤:“宝宝。”
车灯闪烁了一下,忽如其来的光芒中,衬着漫山桃花,这张清正的脸,显得格外圣洁。李记慈怀疑他的脸尝起来也像桃花一样,柔软的,清甜的,稍不注意就会化为雪花从指间飘向最远处的喜马拉雅山脉。
李记慈一把搂住他的腰往越野车走去,气息霸道,单手拉开车门。钻进后座,余天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外露的皮肤滚烫,心跳声震耳欲聋,有些紧张,又遐想万千。“你、你别叫我宝宝了。”快三十的人了,好羞耻。
“那么,老公。离最佳观星时间,还有很久。”李记慈关上车门,欺身而上。
老公。
对于余天青来说,“轰隆”一声在脑海间炸开来!内心世界山崩地裂,兴荣重建,复又土崩瓦解,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大动荡!
野火在这无人看管的野外蠢蠢欲动地复燃。
李记慈轻拍了两下他的,示意他翻过身去。
余天青整个人都是烧起来的,微微发抖,“这样吗?”
弓着背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猫咪。
“背塌下去。这样会省力些。”李记慈莫名觉得自己在进行教学,“喜欢这样吗?还是要正对着可以看见……”
“就、就这样……”余天青担心要是正对他的脸会紧张得背过气去。
于是塌下腰,腰臀线条美好,腰后露出两个浅浅的窝。
李记慈吸了一口气,“并拢。”
“啊?”太丢人了。余天青越想越羞,越羞越止不住去想,怎么会这样,光是听到李记慈的声音都身子发麻,险些把持不住。
“老公,腿夹好。”
余天青晕晕乎乎地,被“老公”两个字砸得丢盔弃甲,任人宰割。
……河蟹……
余天青受不了李记慈这样叫他,又是在野外,在车上,所以这一次特别快,事后恢复些神志,想找个洞钻进去。
事关尊严,余天青埋着头解释:“其实我正常来说不会……虽然没有你那么夸张,但是也不会那么……因、因为你叫我…嗯……”
李记慈开始有些担忧,余天青连那些最初级的badword都不好意思说,之后真刀真枪干真的会享受吗?他有没有可能还是像大学时那样对这种事完全无法接受,或者说得更直白点,他觉得恶心。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余天青原本对男性没有感觉,认识他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这种心理防线是从小养成的不太容易转变,凭什么让余天青迁就自己。大不了一辈子用手、用腿,只要对象是余天青。
“你好像很受不了我叫你老公。”
李记慈或许不太清楚中文语境下这个词的特殊意义,以为只是类对同性伴侣的普通称呼。
不得不承认,余天青很喜欢他这样叫,就是太刺激了。不过李记慈那种性感的样子无论叫他什么,他都会受不了吧。
“哥为什么不叫我?”李记慈突然逼问,“难道我不是你老公吗?”
这样一听,还真是余天青占了便宜,他实在不好意思就这样随便叫出口,只能缓兵:“下次下次。等回去后准备工作充分,那时、那时候……再叫好吗。”
李记慈的心是块痒痒肉,余天青每一分爱意都挠在那块肉上,他忍不住发出轻轻的笑声,一只手托着余天青的脸,亲得发出声响。随即设了个半夜起来看星星的闹钟,哼着歌就合上了眼。余天青也有些累,哼唧了几声,靠在李记慈肩头,也很快睡过去。
等到午夜,刺耳的闹铃响起,李记慈轻手轻脚地把余天青身上藏袍的腰带系好,余天青虽然很困,但也强迫自己起来。两人爬上车顶,凉风习习,桃花锦浪,星星低得仿佛伸手可摘,黑夜上点缀着无数璀璨的光点,在这一刻泄露出宇宙万千分之一的迷人。
“看那儿!”余天青找到了北斗七星,给李记慈指出长柄勺的位置,李记慈以前叫它大熊星座。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神意,两人的电话前后间隔五分钟,都有人打来电话。
余天青接的是奶奶的电话。
“喂,青宝啊,这么晚了咋还没回来?小慈去那啥啥寺找你了,你见着他不?”
“我和阿慈在一块儿呢,奶奶您别瞎操心。”
“啥?你们俩大晚上的在外面干嘛呢?”
这把余天青给问懵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没答上。“我……我们看星星。”
陆阿凤听罢停顿了几秒,然后说:“哎呀,快回来吧。你不回来,奶奶睡不着。”
就是这几秒,余天青心里已经想到了很多很多。在社会上打拼,会发现理解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大家都很忙,没有精力去理解另一个人。真正获得过这份理解就知道它比什么都珍贵,反正没有李记慈死不了,但人生其他所有事都没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