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小众而昂贵的欧洲老牌珠宝,和大多数珠宝品牌一样分大众线和高定线。余天青购买的“天选之子”是大众线的新款,而这个女人订购的明显是收藏级的珠宝。店员取出一个保险箱,甚至都没有在柜台打开,而是邀请女人前去贵宾室。
余天青认出这位高挑的女郎是徐妃颖,和荧屏上一样冷艳美丽,只是皮肤略微浮肿,有明显的填充痕迹。徐妃颖在百科上的年龄是四十七岁,而她身旁的男伴看起来和余天青差不多年纪,直到男伴温柔亲吻她的脸颊,余天青才猛然意识到:他就是徐妃颖的新婚丈夫Andreas!
哐当。
他手上的礼盒应声落下,盒子不慎摔开,里面的戒指滚到了徐妃颖脚下。
徐妃颖拾起戒指递给他,露出现在戴在手上的珠光璀璨的戒指,生就一副昂贵的模样,余天青想到自己这辈子买过的最贵的东西可能都不及人家的零头,一时有些羞愧,匆匆把这枚用来拐她儿子的戒指收好。
徐妃颖礼貌微笑,用中文问:“中国人吗?”
“嗯。我认识您,您比荧幕上更美丽。”
“在Vegas遇到也算是缘分了。”徐妃颖以为遇到了粉丝。
余天青此时尚不能完全确定旁边她的男伴是否就是微信上那个人,尽管五官极其相似,但头像是金发,而这个男人的发色则是和徐妃颖的发色一样的棕黑色。于是他大胆问:“容我冒昧,请问这位先生是……您的丈夫吗?”
徐妃颖伸出一支手指在红唇前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就要结婚了,由于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开,请不要伸张,这次我只想要一场没有任何媒体的私人婚礼。拜托了。”
原来他们还没有结婚!可那张结婚证明……对了,拉斯维加斯是可以开具不具有法律意义的结婚证的!
余天青万分惊喜,却不知下一步如何做才妥当,要当场揭穿Andreas的真正目的吗?徐妃颖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吗?如果揭穿,徐妃颖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接受,可如果他只当没看见,两人岂非真的就要结婚了?
这种事怎么处理,好像都很尴尬,并没有万全之策。
Andreas对余天青扎露出一个玩胜券在握的笑容。
“不行……”这个笑容令他直犯恶心,余天青的拳头握紧了,吐出两个字。
“你……”徐妃颖的眼神从友善变为震惊,再到鄙夷,“好吧,跟我来贵宾室。我们谈谈价格。”
她以为余天青想要就她的八卦勒索一笔封口费,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当然,如果余天青狮子大开口,她也不会当冤大头,毕竟余天青现在没有摄像或是录音,他没有证据卖给媒体。
余天青来到贵宾室,徐妃颖并不拿他当一回事,像任何一个收到心仪礼物的女人那样迫不及待地打开戒指盒。只见天鹅绒衬布中静静躺着一枚粉钻戒指,小巧的戒面上有无数个切面,哪怕余天青是个对珠宝首饰丝毫不感兴趣的男人,也不禁为这份美丽折服。
“这是我最爱的一枚钻戒。”她看了一眼男人,但更多的目光落在戒指上,随着她变幻角度,钻石在房间的墙壁上折射出梦幻的彩虹光芒。
徐妃颖在上一场婚礼中,收到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那枚大到夸张的钻戒曾登上过各国媒体的头条,这枚粉钻的价值想必不及。但她爱的一定是这种自由的感觉,余天青莫名很能理解这种热爱:熬了很多年才获得的、选择的自由。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戒指,不在乎价格;嫁给能让自己快乐的年轻男人,不在乎价值。
徐妃颖将戒指放在桌上,走到余天青跟前,这位曾经的国际超模身高几乎和余天青一般,穿上高跟鞋更是能俯视大多数男性,自有一股凛然之气。“Andreas,拿几张现金。”她扭头对未婚夫说,“给他五百吧。”
Andreas从钱包中取出五张百元美钞,递给余天青,礼貌地说:“先生,请收好,不要对外透露我们的关系。”
余天青并没有收下,目光凝重。
“不够吗?Andreas,你来处理吧。我去挑搭配的耳环看。”徐妃颖将不感兴趣的事交代出去,扭头离开了房间。
徐妃颖走后,Andreas又加了一叠钞票,甩在余天青面前。纸钞像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在地上,余天青的手穿过钞票,抓住了男人的衣领。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普通。”Andreas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遍然后摇头,“很难相信这么完美的Keats会选择你这样的人。你脸上那是什么?看到晚上会做噩梦吧。”
“我们的差别可能就在于你觉得完美的人,在我面前只是粗糙又笨蛋的普通男孩,我选择他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他对我好得过分了,根本甩不掉。”余天青阴沉下来的样子有点可怕,又冷又硬,像块不接受雕琢的顽石。
Andreas停顿了几秒,“你没有告诉Keats。”
“他不必想起你这种...‘历史’。”余天青放下手并甩了甩,“这种事我来处理就够了。我现在就去找徐妃颖说清楚。”
Andreas并没有回答。余天青走出贵宾室追到柜台前对徐妃颖说:“李记慈妈妈,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说!至关重要!”
然而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声惊呼:“戒指!戒指到哪里去了?”
要是这么贵重的戒指丢了,在场的所有服务人员都要赔偿,柜台的服务人员听到后一窝蜂全涌去贵宾室。Andreas神色惊慌地走出来,拉着徐妃颖的手说:“Sweetie,戒指不见了!”
徐妃颖迷信,如果没有定好的戒指,就代表暂时不适合结婚。她当即质问余天青:“戒指呢?”
进出过那间房间的只有四个人,徐妃颖和Andreas自然不可能偷自己的戒指,而那名负责接待的柜台员工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也比较小,所有人几乎都认定了是余天青偷的。
“我没拿……”
然后话音刚落,余天青就摸到自己的口袋里好像有个戒指!他看了一眼Andreas,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要是现在拿出戒指,那就是人赃俱获,在场没有一个人会选择站在他这边。即便没有证据定罪,徐妃颖他们也不会放过他。在护照丢失的处境下,他无法自证合法身份,一定会被关进监狱拘留、被使馆列入黑名单。而且,将彻底失去了阻止这段畸形婚姻的机会。
而另一种铤而走险的办法,就是干脆趁此机会夺走戒指!以徐妃颖的骄傲,应该不会在戒指失窃的情况下结婚,她会选择全城搜查,直到抓到他。一旦走出这里,他就可以找到李记慈出面解释,并归还戒指。
千钧一发之际并没有太多权衡利弊的时间,余天青当机立断,趁一部分员工和保安都去了贵宾室找戒指,揣着两枚戒指扭头就跑!
这一跑,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跑得很快,事发又太突然,等到安保来追他时,已经无法追上了。
余天青跑出商场,往人流密集的街道去,也不知跑了多久,实在跑不动,发现没看到追过来的人,才停下喘口气。
虽身负巨额财产,却身无分文,又无手机,余天青只好问路人借了手机,当他在键盘上自然输入出一串号码时,才发现自己一直都还记着李记慈当年的号码。
铃声响了一会儿,终于接通。
“阿慈!”
“哥!?你怎么用这个电话打过来?”
“我在弗里蒙特,附近有一家星巴克,来接我,现在!”
“你……”
“快点!”
“好!”
半个小时后,李记慈终于在墙角处捡到了缩成一团的余天青。
余天青面色很差,看到李记慈的那一刻立即跳起来,紧紧抱住他。这样一个从来都很守规矩的青年,第一次“犯罪”就惊动了警车,刚才他听到鸣笛声时,不得不从位置显眼的星巴克跑到隐蔽的地方,那时几乎就要放弃了——他丢了手机,李记慈能在警察之前找到他吗?
李记慈没有问余天青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拉斯维加斯的街头、又为什么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满头大汗,他吻住余天青,在繁华大街被阴影覆盖的角落里。
“你来找我了。”李记慈眼眶红了一圈,尤处在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中。
“嗯。”
三秒钟有时会变得很长,就好比这一刻余天青的脑海中放完了一部“赌城风云”电影,李记慈的出现将赌场的长夜、离奇的遭遇、“惊险”的城市追击定调为爱情片。
李记慈开车来到他住的那个酒店。尽管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他还是在余天青的央求下给母亲打去电话,告诉她,她的戒指在自己手里,然后不顾母亲的疯狂追问,按下了关机。
酒店的地下车库里,车厢内静得像世界尽头。
这十几天的分别和过去的五年相比根本就是弹指一挥间,但他们好像都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分离,连走出车门的几秒都忍不了的、疯狂的、燎原的思念。
余天青侧过身,仔细地亲吻驾驶座上的男人的额头、鬓角、鼻尖、下颚、喉结,抱着他的胳膊正在收紧,直到完全框柱,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了。
李记慈垂眸看他,声音哑了些许:“怎么会那么想你?”
“回房间说。”余天青意识到这次终于要彻底失控了。
李记慈连一秒都不愿与他分开,抄起他的膝弯将他抱起。
会被陌生人当成太过开放的同性恋情侣吧,即便是在美国也有点夸张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一次余天青选择顺应本心,就这样被抱着搭乘电梯,来到房间。
“对了阿慈,”余天青想起自己买的戒指挣扎起身取来,“这是我在赌场赚了些钱,顺手给你买的。”
白金的素圈需要仔细观看才能看到戒圈中间那层设计精妙的镂空。
余天青帮他在无名指上戴上戒指,李记慈古怪地看着他,“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大小合适吗?”余天青歪头问。
这让李记慈把那句“我愿意”咽了下去,要是说出来好像太蠢了。“那这样就代表我们是——”
“嗯!是正式的情侣了。”余天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之前在北京...你答应可以和我试试的。”
“其实……”李记慈顿了顿,“到时候再说吧。”
余天青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我想去洗澡。”
李记慈说:“我先点个外卖,等下一起。”
余天青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心都要跳出来,却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局促,那副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故作镇定:“嗯……帮我要一份炸鸡翅。”
李记慈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问:“喜欢什么味道?青柠、芒果、草莓、玫瑰……嚄,竟然还有巧克力味和加强薄荷。”
“炸鸡?”
又怎么可能是炸鸡呢。
“软膏。”李记慈语气寻常,“吃完炸鸡之后。”
“那还是原味吧,没有味道的那种……”余天青埋着头感叹,“拉斯维加斯的外卖品类真是多样化啊。”
【以下略4000字晋江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