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电影也玩开盲盒。
今晚放映的电影竟然是个小丑主题的R级恐怖片。
本想闭眼装死,眼不见心为净,未曾想到开场十五分钟,电影里就出现一种设定,像是专门克他的:人在闭眼后,只会看到更可怕的东西……余天青一个激灵,双目圆瞪。
兄弟会里的男生喜欢比试胆量,面对恐怖片谈笑风生以彰显自己的胆色。
余天青怕鬼,但他还怕丢脸。这种时候,怕丢脸暂时占据上风。
表面上看来他神色淡然,坐姿端正,不为所动。实则坐在最后一排,如坐针毡,坚持了四十分钟,当氛围开始渲染恐怖时,他就低头玩手机转移注意力。
——群聊·谁先上分谁是狗——
「老芋头:兄弟萌开黑吗!!!」
「余天青:我在一个兄弟会活动上,今晚没空。」
「老芋头:兄弟会?有妹子吗?」
「余天青:老哥,人都叫兄弟会了。」
「布莱恩:啥活动呢」
「余天青:看恐怖电影!有生之年我竟然看恐怖片超过半小时了,我都不敢信!还是我最怕的小丑」
「布莱恩:这不找虐吗」
「余天青:你不懂,这种活动都是选拔兄弟的,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胆小」
有多想参加兄弟会是一说,能不能被选上又是另一说,余天青骨子里有种竞赛精神,既然决定试试,他就想要得到兄弟会的认可。
「老芋头:老实说,你身边是不是有美女,才不好意思跑路」
「余天青:鱼脑子啊!刚说了兄弟会里没女生。我旁边是李记慈!」
「布莱恩:你们这么熟了?」
「余天青:他来陪我的」
打出这句话的时候,余天青没觉得有问题,布莱恩和老芋头和他差不多钢铁,也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了几句就下线打游戏去了。
又过了五分钟,群里另一个哥们发话了。
「艺术哥:不对啊,天青,你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吗?」
「余天青:嗯,这么多人在草坪上一起看恐怖片是挺奇怪的。不说了,改明儿开黑」
刚放下手机,突然有人从后面敲了一下余天青的肩膀,他本能地回头一看……
身后,竟然站着一个小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那个痴肥的男人画着夸张的小丑装,嘴巴咧到了耳朵,嘴唇猩红。
余天青瞳孔放大,肾上腺素在以毫秒为单位的瞬间——飙升!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种人心里头在狂叫,偏偏嘴巴发不出声。
“哐当”一声,余天青踢翻了椅子,迅速蹲下,把头埋进膝盖。
“学长?”
余天青太安静了,除了那个不慎倒下的椅子,几乎看不出他受到了惊吓。有的人害怕会抱紧身边的人,有的人害怕会大呼大叫,而余天青潜意识中的反应就是缩成一团,抱住自己。
没有人天然害怕的反应是这样的。余天青也不是,小时候他被3D电影或是鬼屋吓到,就会尖叫,会哭。但是爸妈每次都严肃地批评他,说男孩子不可以这么懦弱,没有必要害怕那些虚假的东西。为了让大家都满意,他很快学会了在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恐惧。至少明面上看来,他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人一样会养成条件反射。
李记慈呵斥了那个扮演小丑吓人的学生。
或许扮演者只是想整蛊,余天青也逐渐意识到这点,但他还是被吓坏了,蹲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李记慈单膝落地,拍拍他的肩膀,“学长,是个coser。”
余天青把自己缩得更紧,一动不动。
“回家好吗?”李记慈试探性地搂住那一团。
他没有抵触,李记慈深呼吸,抱实了他。从这个角度,后颈的皮肤是肉眼可见的细腻,凑近了,还能嗅到白衬衫洁净的味道。
这个味道,和那天在房间里闻到的味道很像,但是更明显了。李记慈的手心又一次冒出了汗,低头将鼻尖尽量凑近那裸露的肌肤。
“阿慈。”余天青终于说话了,声音需要很仔细才能听清,“抱歉,不用管我,你有事可以先走。”
李记慈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连害怕的时候,还在想着不麻烦别人?他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像鸵鸟一样窝起来,正常人类不应该赶紧找个大腿抱好吗?
恐怖片哪怕关掉画面,音效也瘆人。李记慈不想让他在这里待太久。
“学长,你先起来。”李记慈一腔委屈,“我想回家,可我不敢……”
听罢余天青先是一愣,接着缓缓抬头,“啊?”了一声。
说到底,余天青的思维相当传统,男子汉就是要挡在弱小前头的。阿慈算不算弱小,他暂时还没想这层;但阿慈年纪小啊,做师兄的怎么能丢下他不管?
余天青缓缓站起来,安慰道:“别怕,我送你回去。”
“谢谢学长。”李记慈抓着余天青的手腕,跟在他后面小步小步地走。纯仗脸美,哪怕个子高大,这样扭捏造作倒也不算太违和。
学长的手腕竟然像女孩子一样纤细,李记慈试了下,一只手完全能圈住。于是他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大手偷偷在他的手腕上挪动,然后若无其事地抓住了他的手。
手,果然也小,莫名有一种不成熟的诱惑力。
十八岁的高中男生,一旦动了一丁点欲望,脑子里就没剩什么可以播出来的内容了。无广告网am~w~w.
李记慈大气不敢喘,也不敢用力,虚虚扣着这道纤细的手腕。
“阿慈,我打车送你回家吧。”余天青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很飘,一听就是惊魂未定。
“先去你家。反正就隔一条街,我自己走回去。”李记慈回神。
余天青顿了顿,“你一个人住吧。”
“对。”
“那你晚上会不会很怕?”他摸摸鼻子,“咳……电影里那个杀人小丑会在闭眼后...出现在...那个世界。”
我……李记慈本来想说不怕,但他脑子转了个弯:天青为什么这样问?不正是说明……
李记慈福至心灵。
“我好怕,可能会做一晚上噩梦。”他那双深灰色的眸子里映入霜白的月光,色泽愈冷,像是狼的眼睛。
余天青就像是他小时候学的词,很美很美,又很难懂,在表面下总有另一层深意,而有时候那层深意又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美就构成了词作的意义。
余天青舒了一口气,“没关系的。”
月光下,这张白日里略显清寡面孔好看得过分,英俊或是漂亮,都可以放在余天青身上。李记慈喉咙干涩地吞咽了一下,触电似地松开手。
他浅浅吁了一口气,“那今天一起睡吧。Charlie走了,正好有空的房间。”
却隐晦地勾起了李记慈心中那根禁忌的弦。
关键是余天青是个直男,他也没想过李记慈不是,因为他心里有一套关于gay的刻板印象,例如带耳钉、说话比较嗲、喜欢和女生玩等等,李记慈显然没有任何一条符合他这套评价体系。
就当是临时男寝,毫无心理负担。
来到余天青家,李记慈先洗了个澡,洗完后毫无负担地要了他的衣服换上。
旧T恤成了李记慈的睡衣,穿在李记慈身上,上衣就成了紧身的,勒出块块分明的肌肉。
其实完全不穿,倒还比现在这样看起来更正经。
要怪就怪他身材太好吧。
于是余天青翻找出一件oversize的T恤给他,“你换这个。”
李记慈立刻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然后换上新的。这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五秒,所以余天青还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他就已经换完了。
“我、我给你拿被子。”余天青莫名尴尬,迅速从衣柜里取出一床新被子,准备挪去隔壁房间。
“我睡Charlie的床?”其实李记慈并不想睡余天青前室友睡过的床,他嫌脏。
学长的床看起来就很不错,白色的床单,淡绿的被褥,看起来很干净,还有好闻的味道。
余天青看他站着不动,问道:“不想睡这里?”
“嗯。”李记慈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床上,是一张双人床。
“那你睡我的,能接受吗?”
鸠占鹊巢的行为是很任性,但余天青一定会优先考虑朋友的想法。
“那你呢?”李记慈的喉结动了动。
“我睡Charlie的房间啊。”余天青抱着被子来到隔壁。李记慈也跟过来,似乎还能想象上次看到这间房的混乱场面。
“你...睡这里?”
“大少爷,我又不挑床!”余天青笑他讲究。
“谢了,哥。”
晚上,余天青侧躺着玩手机,李记慈发来一条讯息:「别想电影了,数羊睡觉。」
其实他早就没在想电影了,他在想……
「你刚才叫我哥啊。」
「阿慈:对啊。我只这样叫过你。」
「你不是有哥哥吗?」
「阿慈:我叫他Hey,Asshole,Foolish...或者什么也不叫,有话说话」
「……你哥也用这种词叫你吗」
「阿慈:那倒没有,他私底下对我的称呼比较单一,Bastard用了很多年。」
余天青发了一个狗狗抹泪的表情。
就隔着一道墙,还在用微信聊天,余天青想想又觉得好笑,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打算睡了。最后童心大起,敲了敲床边的墙壁。
“阿慈,晚安。”他轻声说。
这样的声音并不会传过去。
不过很快,那边也传来“咚咚”两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