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一道黑影在远处一闪而过,孟斧左右看了看,立时跟了上去。那黑影走的并不快,身姿轻盈,小心翼翼。越过院墙,两人一前一后,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于府四周遍植银杏,且都是多年老树,又粗又大,枝叶茂盛。此时已近仲秋,树上的扇叶已微微泛黄,加上前几日刚下过雨,地上也是零落不少。
望着前面那道袅娜的背影,孟斧压抑着心中思绪,凝神倾听周围的声息,以防不测。
出了树林,二人兀自未停,直到上塘河边,前面那人方才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朦胧月光下,她眉若春山,眼凝秋水,白皙的脸庞上,荡漾着淡淡的笑意。
“鹊儿,果然是你!”虽然早已知晓,孟斧仍是情不自禁,喜出望外。
“孟斧哥哥!”鹊儿笑生双靥,一声低唤,纵身入怀。
孟斧搂着她的纤腰,喃喃低语:“怪不得这两日,我总是心神不宁,原来竟是你。”
算算时日,二人分别,已有半年之久,此番意外重逢,心情之激荡,实在难以言表。
实则在孟斧心中,涟漪和鹊儿并无二致,都是他最亲的人,最爱的人,只是鹊儿更加柔弱些,性格也更为内敛,总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样子,因而孟斧对她更为怜惜。
“这么久未见,你想我了么?”半晌,鹊儿方抬起头来低声道。
“当然想了,从你离开的第一天,就开始想了。”孟斧微笑道。他平日很少如此言语,只因分别太久,这才有些情不自禁。
“那涟漪姐姐呢,她想我了吗?”鹊儿捋了捋头发,轻笑道。
“那还用说,比我更想。”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鹊儿抿嘴笑道。
“我当然知道了,你们俩的心事,我都知道。”孟斧也带着笑意。
鹊儿张了张嘴,却忽然脸上一红,又低下了头去。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自然是无话不说,并无什么禁忌。
孟斧笑了笑,刚欲说话,却蓦然脸色一变,竟愣在了当地。
鹊儿瞧他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孟斧哥哥?”
孟斧恍若未闻,双眉紧锁,片刻方才低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原来他忽然想到这次任务,莫非刺杀于光明的人就是鹊儿,可是她的武功远不及于光明,强行出手,凶险无比。
“秋蝉、秋蝉……”
喃喃两遍后,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所谓秋蝉计划,就是让鹊儿刺杀于光明,引出罗猎,最后再由他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光明和鹊儿都是蝉,罗猎为螳螂,他就是黄雀。
在这其中,于光明和鹊儿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罗猎。刹那间他剑眉斜挑,目露寒芒,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鹊儿遇险,即便任务失败,也在所不惜。
深吸一口气,他压下心中的波澜,语气平静:“鹊儿,你怎么会到峨眉门下,是为了于春蕊吗?”
鹊儿心思细腻,见他神情变化,自然明白,只是此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至于生死,不过听天由命罢了。
她微微一叹,轻声道:“半年前,我被派到大青山附近一户农家中,那家原本有个女儿叫玉兰,但去年刚刚病故,我便顶替了下来。未过多久,来了一位中年道姑,便是峨眉清叶师父,她和这家女主人是儿时的朋友,已然多年未见,不知怎么又会找上门来。”
孟斧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其中定是龙门在暗中安排。
“聚了两日,他们央求清叶收我为徒,又编了些谎话,说曾有一位武林中人教过我几年内功,清叶师父也未深究,试了试我的根基便答应了,后来她带我到峨眉山,改名雪霏。”
“是这样,那于春蕊呢,你怎么跟她到了这里,是你师父安排的吗?”
“那倒不是。”
鹊儿摇了摇头,“清叶师父并不在意这些,她是现任掌门清畔的师妹,但她们的关系好像不太好,所以清叶师父单独住在别处,也是单独收徒,很少与人来往,她的弟子也不多,只有三个。大师姐月初,将来是要传她衣钵的,二师姐便是于春蕊,这次下山,我说从未来过江南,她这才邀我同行。”
“嗯,那你的计划又是什么,何日行动?”孟斧问。
鹊儿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起来。片刻孟斧双眉微皱,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大致方案。
鹊儿望着他,从衣袖里摸出几张信笺低声道:“这两天我听于师姐总在说你,我怕对你不利,便写了有关她的资料,你看看吧,以防万一。”
孟斧接过仔细看了起来,于春蕊乃鹊儿的目标之一,是以得到的资料十分详尽。看过之后,孟斧双掌一搓,信笺化作碎屑,飘落上塘河中,他点了点头微笑道:“好了,我都已知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鹊儿点了点头,两人一道走了回去。到了墙角,孟斧让她擦掉脚底粘的落叶和泥土,又抚了抚她的秀发,轻声道:“小心一点,别被人撞见,先把说辞想好。”
鹊儿点了点头,知道他的意思是说,万一被人发现,要先把半夜出来的理由准备好。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墙后,稍等片刻,孟斧也跃了进去,他仔细观察一会,慢慢朝回走去,刚到假山旁,只见一道身影从东院小门中走了出来,他在暗处定睛看去,见那人身形婀娜,长发披散,竟是于春蕊。
走了几步,于春蕊停在树下,张望了一会,方才向后院中走去,后院乃于光明及家眷所居之处,有个大花园,外人不得擅入。
而于春蕊将将出来的方向,孟斧记得那应该是二师兄杜明山的住所,不过杜明山这几日并未在府中居住,这么晚了,她去那里做什么?
孟斧正在揣测,忽见于春蕊到了后院门前,却又停下脚步,继而转过身向这边走来,他甚是奇怪,不知于春蕊又想做什么,只好潜身不动。
只见于春蕊摇摇晃晃,绕过几棵花树,竟向孟斧住处走去。孟斧微微一怔,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眼见她越走越近,只得从一旁绕了过来,缓步而出。
见他忽然出现,于春蕊一惊之下,退开两步,待看清后拍着胸口道:“原来是陈师弟呀,吓了我一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