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依计行事

陇州城人烟虽不盛,却甚是广阔,北面和西面皆是军营,南面为民居,而马家堡却在东面,那里人烟更稀。

一炷香后,远远便可见到一片高大的建筑,那就是马家堡。孟斧不敢靠得太近,解下大氅,将马匹藏在附近的树林中,悄然而去。

朔风阵阵,挂在门前的两盏灯笼,被吹得摇摇晃晃,将马家堡三个金漆大字,照的忽明忽暗。大门两旁各站着四名劲装大汉,有的持刀,有的持枪,还有两个提着黑色长弓。

不一会儿,又有几名大汉从围墙两侧转了出来,到门前又各自行去,如此阵仗当真是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孟斧算好时间,潜身至围墙东北侧,纵身跃上一株大树,这里虽距院墙远些,但视野极佳,正好可以窥见院内情形。

一片黑暗中,只有几处亮着微弱的灯光,除此再无声息。偌大马家堡就像一座死城,一座迷宫,一张黑色的巨网,阴森可怖。

孟斧观望良久,听着巡逻之人渐渐走远,他摸出一粒石子,弹进院内,当的一声轻响。

“谁,什么人!”低喝传来,两道黑影纵身扑了过去。

“喵。”一只猫从假山后窜出,如飞而去。

“原来是狸花,虚惊一场。”

“唉,也不知夫人为何这么喜欢猫,养了那么多,真是……”

“嘘,少说两句,当心祸从口出。”

那两人小声交谈着,却不知孟斧已从另一端越了进去,他的脚步比狸猫还轻,无声无息,如幽灵一般。

黑沉沉的堡内房屋错落,道路曲折,暗含五行变化之道。对于奇门遁甲,孟斧也曾下过一番苦功,这里看着虽然古怪,却难不住他。

左拐右绕,兜兜转转,穿过一片花木,孟斧忽然停下脚步。黑暗中前面透出一丝光亮,那是间不大的房屋,里面点着蜡烛,一道身影映照在窗户上,从身高体形上看,应该就是马奎安。

此处虽看似普通,不是马家堡的中心,实则却极为关键,乃地形枢纽所在,而此刻马奎安正背负双手,在屋里踱来踱去,似有心事。

孟斧未敢轻举妄动,隐藏身形向侧方移去。半晌马奎安终于停下脚步,在窗前坐了下来,低着头似在翻阅什么。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角度,对于刺客来说,实在是一个下手的好机会,哪怕用暗器打进去,多半也能伤到他,再喂上毒……

当然,这些念头孟斧只是一闪而过。他不相信,一个久经江湖的堂主,连姚井天都说那是个谨慎狡诈的人,如此紧要关头,怎么可能会这样疏忽,独自坐在窗前暴露自己,这多半是个陷阱,查探有没有人前来刺杀。

孟斧在暗中静静潜伏,气息极为微弱。他胆大又心细,既擅长把握机会,也极能隐忍,自进入追魂部以来,从未失手。他曾经千里追踪,在汴京城里终于找到机会,当街一刀,斩下了毒手血枪辛锥的头颅,纵马而去。也曾为杀黑水宫的乌莲,带伤在臭水塘里潜伏三天三夜,一击毙命。如今在潜龙谷,除了石碎,新一代中他和夜葬并称绝命双刀,公认最强,只要能晋升白衣大人,必会受到神殿关注,踏上绝顶杀手之列。

沙沙沙……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远处一道挺拔的身影,匆匆而来,行至近前他拍了拍门,三长两短,接着又三短两长,门被轻轻打开,那人迈步而入。烛光下只见他走到桌边,俯身说了两句话,随即那坐着的身影缓缓站起。

片刻房门大开,率先走出的竟是一个光头,手里握着两个烂银月牙轮。接着走出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青年,皆是宽额高鼻,双目微陷,只是一个有须,一个白面,那中年人果然是马奎安,那青年是他长子马前山,孟斧曾经看过他们画像,自然认得。而最后出来的又是一个光头,面黄肌瘦,一脸苦相,背后插着两支卜字拐。

未行多远,旁边一间黑屋,忽然房门大开,从里面涌出十余个人来,护在马奎安左右,而房顶上也站起三道黑影,手里持剑,跃下后簇拥着马氏父子,快步而去。

待他们走远孟斧仍未起身,心中暗自思索。那两个光头,定然就是枯海和苦海了,他们用的是短兵刃,所以贴身保护。而那三个躲在屋顶上的人,当然就是徐家三兄弟了,从他们身法动作上看,颇为不俗。至于马奎安就算武功不高,但自堡中藏阵,引敌入瓮,这两件事上,足见其心机之深,也绝不能小觑。

等了一会,确定再无暗卫,孟斧悄悄退了出去。此行虽然未能下手,但亲眼见着了马奎安及一众护卫,也算有所收获。

月影西斜,夜凉如水。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再次归来,涟漪才放下心,悄悄回到房中,她不想让孟斧知道,但孟斧又岂会不知,在这个世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涟漪。

转眼两天过去,孟斧仍未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而对方援兵就要到来,时不我待,也只能按照姚井天的计划行动了。

芳草依依,溪桥柳细。在陇州城外一条山道上,两顶绿呢小轿颤悠悠而来,前后跟着两名护卫,而轿中坐的,乃陇州防御史许从戎许大人的小妾,纤云和丫鬟碧桃。

许从戎是京城派来的从五品官员,不过年余,而纤云本是青楼女子,许从戎偶见后心生爱慕,便替她赎身纳为妾室,至陇州后由于公务繁忙,许从戎渐渐冷落了她,如此苦寒之地,加上衣食住行,又皆不如意,不禁让纤云心生怨念。

因节制王大人之故,许从戎很快结识了马奎安,甚觉相投,便来往起来,谁知几番走动,马奎安竟和纤云偷偷勾搭上了。

二人一个好色,一个轻佻,皆寡廉鲜耻之辈,很快便就私混在一处,只是纤云身在府中,多有不便,于是二人商议,利用各种理由外出幽会,而城郊连云寺,便是他们最常去的地方,这次纤云借口烧香还愿,去的正是那里。

马奎安当然比她更为心切,连日操劳,他急需放松一下,养足精神,好去迎接那个黄道吉日,因此他早就戴上几名心腹,等在连云寺里了。

说起女人马奎安自然不缺,但不幸的是,他的家中却有只不好惹的母老虎,那就是他的妻子,萨古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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