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孟斧画好图,乔盈画尚自未归,他便坐在那里,将一天所见所闻又回忆了一遍,看看能否有所发现,当想到刘欣怡钓鱼时,他双眉微皱,心中不禁暗忖。
“她的眼神有些怪,难道对我起了疑心,看出我练的不是八段锦五禽戏?我当时不过跨了一步,伸了下手,就算动作比常人快些,她一个深闺小姐,也不该看出来啊,除非……除非她也会武功!”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反而平静下来,像在潜龙谷那般:“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有什么后果?难道刘府里真有什么高人?”
一念至此他轻轻闭上眼睛,又重新回忆起当时情景,以一个修练者的眼光,仔细审视刘欣怡的一举一动,可一连想了三遍,也未能瞧出她身怀武功的迹象。
大凡练过武的再怎么掩饰,动作神态也会与常人有所不同,而当姐弟俩争夺鱼竿时,刘欣然失足摔倒,那时刘欣怡神色惊惶,手足无措,这种本能反应,也是无法伪装的,再说她又何必伪装。
“唉,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刘欣怡也许是无心的。”
孟斧一声轻叹,忽又想起涟漪和鹊儿。这一次出来的时日已不算短,不知她们如何,一切可好,夜葬等人又是否会借机生事,不过有石碎暗中照应,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只是这里的任务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完成,以谷主的性格,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可那金牌到底藏在了哪里?这样漫无目的在偌大的刘府中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别的法子?倘若自己是刘云蔚,又会将那块牌子藏在何处?还有现在刘府地形图已基本绘制完成,再和刘欣然一起玩耍,有无必要,若是搜寻又该从何处着手。一时间他思绪纷纷,脑海中尽是那块金牌。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打断了他的思路。乔盈画回来了。他从书册里取出图递了过去,乔盈画看了半晌,点了点头。
他又把心中的疑虑和想法说了出来。乔盈画低声道:“暂时你不要单独行动,还和刘欣然一起吧,等我搜完再说。至于刘欣怡的事,我会去查。”
“是。”孟斧道。
之后两日,天气愈发炎热,一众少年便撺掇着刘欣然去玩水。刘府后面隔着不远,有一条蜿蜒的小河,绿柳成荫,河水清澈,刘府花园里的水便引自这里。
一众少年到了之后,便即脱去衣衫,下水嬉戏起来。孟斧在潜龙谷受环境所限,虽会些水性却并不精通,此番正好可以习练。
扑腾两日,他水性大涨,索性折了一根树枝,潜在水中练起刀法来,引得众少年纷纷效仿,一时水面上呼喝连连,棍棒乱舞,甚是热闹。
这边孟斧玩的不亦乐乎,那边乔盈画却是一筹莫展,这些天来他搜遍刘府,上至祭祖祠堂,下至小姐闺房,无一遗漏,至于刘云蔚的卧室和书房,更是去了多次却毫无收获,这不禁让他对龙门情报起了疑心,可乌鸦和他乃多年好友,交情匪浅,若无十足把握又怎会让他前来,可若情报无误,那金牌又到底藏在哪里?该如何寻找线索?不能总是这样没头苍蝇一般,乱走乱撞。
他思来想去,不得其法,最后只能一声轻叹,决定扩大范围重新细搜一遍,另外再盯紧刘云蔚,看看能否发现端倪。
转眼又是六七天过去,搜寻依然没有进展,乔盈画内心也不免有些动摇,不知此次任务能否顺利完成,不过他心性坚忍,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暗下决心,哪怕将刘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它找出来。
而孟斧虽也开始搜寻,但大多时间还是和刘欣然一起玩耍,看似快活,其实也是心事重重,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块金牌,他可不愿这么一直待下去。
一来,这会耽搁他的修炼,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在潜龙谷中如何能退得,那等于自寻死路。二来迟迟不归,他也愈发牵挂涟漪和鹊儿,知道她们也必然思念自己,可何时回去却不是他能决定的。
晚上吃过饭,天色尚早,二人默不作声,各自盘算,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忽然一道模糊的念头突兀出现在孟斧脑海中,隐隐约约,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颗心竟砰砰直跳,越来越快。
“是什么?哪里不对,我究竟漏掉了什么?”
他摒气凝神,苦苦思索,蓦地灵光一闪,似是黑暗中划过一道亮光,刹那间心头明悟。
“原来是这样!”他猛的睁开眼睛。
闻言乔盈画也是霍然转头,低声道:“你想到了什么?”
“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乔盈画追问。以目前处境,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孟斧目光平静,缓缓道:“这些天来,我一直和刘欣然在一起,他聪明好动,玩心甚盛,什么蹴鞠、角抵、钓鱼、凫水等诸般游戏,无一不喜……”
听他说刘欣然的事,乔盈画不禁略感失望,在他想来,刘欣然怎么可能与金牌有关,就算刘云蔚再怎么宠爱,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秘辛告诉一个孩子,不过他也清楚孟斧性格,绝非无的放矢之人,因此虽然疑惑,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凝神倾听。
“可蹊跷的是……”
孟斧微微一顿,又接着道,“他却从来不爬树,岂不奇怪?”
“爬树?”乔盈画皱眉,“难道这与那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我也说不准。”
孟斧摇了摇头,“不过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会爬树呢,想必有人不许他爬,而能管住他的也只有刘大人,可刘大人又为什么不许他爬树呢?”
听到这里乔盈画眼睛一亮,蓦然明白了:“莫非……莫非树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一语未毕,他心念电转,不禁脱口而出,“那棵大槐树!”
“我也是这么想的,除此之外别无道理。”孟斧低声道。
初到刘府之日,刘云蔚便带他们去过云闲居,幽静的院落中那株古槐令人印象深刻,亭亭如盖,枝繁叶茂,难不成金牌真的就藏在其中?这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细想起来却是大有可能。
刘云蔚平日不在国子监便在府中,少有外出,即便在家也多半会去书房,甚至在那里过夜。这个院子一般人禁止入内,便是刘欣然未得允许也不能进去,而那株古槐正对着书房窗口,抬头便可见到,若将金牌藏在那里,倒真是一个极佳所在。
按下心绪,乔盈画望了望窗外的余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拿定主意,就算金牌没有藏在那株古槐上,他也会将刘府所有的树全搜一遍。
静默中天色渐暗,二人再未说话,就这么一直坐到入夜,外面虫声低鸣,乔盈画终于起身,他换过夜行衣,推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