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云岭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里。
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娃,双手环抱着一块脑袋般大小的石头,气喘吁吁的来到路上停放的一辆两轮板车旁边,踮起小脚,两手费力抱着石头往上抬,试图想将石头放进车框里。
“不是让你放地上就可以了吗?”
何史欢几个大步走到女娃身边,上身下弯,单手托住女娃手里的石头,握紧,轻松往板车里一抛。
“可是放在地上的话,少爷哥哥还得再捡一遍。”小女娃极为懂事的说道。
“捡一遍就捡一遍,哥哥我有的是力气。”何史欢满不在乎道。
小女娃顿时词穷,想了想,问道:“少爷哥哥,那小苗捡的石头够两筐了吗?”
“已经有三箩筐了,我以为小苗还想再捡一筐呢。”何史欢柔声道。
“石头太远了,小苗捡不动啦。”
近处的石头都被小伙伴们给捡完了,再远的地方小苗走不动道。
“那我给你们推三个独轮车过来,就放在有石头的地方,你再捡个一箩筐,就可以跟官府换到三文钱了。”
碎石可以用来铺路,官府规定,两箩筐石头可换得一文半钱。
“哇呀,谢谢哥哥。”
小苗伸出小手捂住豁牙的嘴巴,笑的两眼眯眯。
“那你可要记得跟小伙伴们说,危险的地方不能去,宁可不赚这钱,咱也不能受伤了。”
何史欢看着跟自家妹妹一般大小的女娃,认真嘱咐道。
小苗乖乖点头,小脸故作严肃道:“小苗都知道的,生病受伤的话,要花很多很多的银钱,还要喝苦苦的药,所以不能生病,不能受伤的。”
话刚说完,便听前方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何史欢顺着声音抬头一看,竟是一个修路的村民,不慎从马路上摔进了竹林里。
小苗视力极好,瞬间看清躺在竹林里的是自家大伯,“是大伯,呜哇……”
小苗一边哭,一边迈着小短腿朝着竹林方向跑去。
平日里大伯对她可好了,小苗特别害怕大伯也跟爷爷一样,受伤后人就不见了。
“小苗回去喊你大伯娘过来,哥哥帮你救大伯。”
何史欢一把拎起小苗的后衣领,一起一放,随后健步如飞的去往竹林里。
小苗年纪尚小,何史欢怕她情急之下也发生跟其大伯一样的悲剧,所以才打发她回家叫人。
小苗泪眼朦胧的盯着何史欢的背影看了一会,掉头就往大伯家跑去。
看着蜷缩在地,腿部鲜血直流的中年汉子,何史欢脑海里迅速闪过刘二福教他的急救常识,以及自己最近在读的一本医书。
何史欢深吸一口气,忍着手抖仔细询问并探查了小苗大伯的伤势,待确定伤情后,用力将他左小腿处破了一个洞的裤腿撕开,随即掀开自已的衣摆,从中衣下端处撕下一块长宽适中的干净布条,对折再对折。
将对折好的一摞四方布条,力道均匀地压在小苗大伯的左腿出血处。
“我哥还好吧?”小苗父亲喘着粗气跑了过来,眼眶通红。
“情况有些严重,你过来跟我换下手,我去附近砍两根竹子,将他摔骨折的右腿给固定住。”
“好…好的,谢何少爷。”小苗父亲伸手抹了把眼睛,跪在地上,接替何史欢继续进行小腿压迫止血。
何史欢站起身,扫了眼一脸担忧的村民们,“谁去家里拆块门板,等下我们用门板抬着他去县城医馆找大夫。”
“我去。”
一个面相憨厚的年轻汉子说道。
“稻子,去拆我家的门板。”小苗父亲赶紧道。
“谁家门板不一样?这时候就不要管这么多了,救命要紧。”稻子说完就往家里跑去。
“稻子,我跟你一块去。”
“我也去。”
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迅速跟上稻子的脚步。
何史欢找来两根直溜的竹子,一左一右固定好伤患骨折的右腿,随后检查了一下左腿的出血情况。
见血已止住,接着在自己之前撕布条的位置,又撕了块布条,用布条将伤口绑好。
“何少爷要是再用布条,可以撕我的衣裳。”小苗父亲感动道。
“无妨。”何史欢毫不在意道。
“我咋这般不小心,这下自己折了腿也就罢了,还要劳的家里人跟着我一块受罪。”
小苗大伯想到自己这腿以后不知道要花出去多少银钱,不由悲从中来。
“哥,你还有我呢,我现在每月赚钱可多了,明年我再多开一亩荒地,钱就更多了。”小苗父亲打起精神,笑着安慰道。
“这你们就担心错了,县令大人可说了,只要是给官家修路受伤的,花在医馆的钱全由官家来付,受伤期间,伤患无需上工,工钱照领。”何史欢一脸骄傲道。
顿时,一众村民皆不敢置信的看着何史欢。
“那要是三月没好,还给领三月工钱?”有人问。
“大夫若是说要养三月,官府就给发三月的工钱。大人还说,比起躺在床上养伤,哪个农民不更希望下地干活,修路的又大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因顶梁柱倒下了,家里人连锅都揭不开。”
在经历过巨大的失落,又迎来了希望的曙光,小苗大伯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痛哭失声。
“谢青天大老爷。”
小苗父亲抬起衣袖狠狠擦了擦眼睛,随即一脸郑重的朝着县城的方向拜了三拜。
“谢青天大老爷。”
村民们也都跟着跪拜谢恩。
“县令大人对咱们这般好,咱们可不能辜负了大人,赶紧都回去干活吧。”一个年纪稍大些的村民道。
村民们一想,可不是嘛,于是纷纷散开,回去继续卖力干活。
小苗大伯娘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竹林,见自家男人还好好活着,眼眶里隐忍的泪水才终于落下,只见她边掉眼泪边笑着说:“当家的,咱家今年收成好,上月还分了不少棉花钱,我一分没花,都好好给存着呢,到时咱们去县城找个好大夫……”
“大嫂别担心,县令大人可说了,咱哥这腿由官府出钱治……”小苗父亲沙哑着嗓音,将何史欢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小苗大伯娘听后,之前撑着的一口气重重泄下,整个身子软倒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