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所有人都在毫无念想地苟且,整个社会毫无生气。
说到颓,可不止是分界街流放的人,而是包括良民区的良民乃至国都的所有平民百姓,他们看不到出头和任何变好的希望,压在他们身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皇帝近在咫尺,以为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没有权力的转包,跳开层层官员直辖治理,但现实却是山高皇帝远一样,中间的官一个不少,由此又要多受一份皇权的重压,同在皇城国都,却又是庙堂之高山野之远。
有人认为国土越广農民越多,治理难度就越大,其实不然,这与管理制度和管理者的水平有关系,国土窄農民寡的国家也不见得谁治理得好。
国小往往屁事比大国要多,转圜操作的空间更为有限,越走越是回不了头的死胡同,一潭死腐沉淤,如何不颓。
普通人没有盼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层同样如此,高层格局百年未变,中层往上无望不止又怕被挤兑掉,毕竟就这么点资源,上层又在不停的发展,在原有固化上不停的稀释,中层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淘汰。
你敢信吗?领土区区一城半的国家里,就有新旧共五姓七望十二个大家族,还要加上个皇族,可想而知这中层的生态严峻到何等地步,受上层下压的影响,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被替代,家族在没落。
可以说国都的農民基本上没有几个是纯正的農民,现有的底层其祖上都是阔过的破落户,就连很多皇族大族旁出阴枝也因权力边缘阶层跌落沦落民间,要不纳草鞋帮人看家护院为生,要不就是贩夫屠户。
原来的農民被占了生计没了生存空间,早就在城里过不下去了,要不就是被生活所逼去犯事被流放去了分界街,要不就去城外做农奴。
除了被架空得高高在上的顶端,所谓的高层也没有多高,因为高层太多太稳固了,蛋糕就扰共那么点,人一多不仅分得少还拉底了层次,还是那句话条件有限,很难体现出优越感和档次。
满城的天潢贵胄皇亲国戚,多如狗的世家子弟,满地走的官吏,狼多肉少又臃肿成球,都凝滞在有限的空间里上演极限的操作。
農民清汤寡水,農民之上也多有喝稀释到无味的冷羹,大家伙都在烂泥堆里挣扎,区别在于有些人不过是多根棍子,有些多双鞋,有些是在人背上。
长此下去,除了处于云端,其余的都会沾上泥。
不少人都看出了陈年累积的弊病,但谁也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谁也没有破局的勇气。
十几年前凭借自身实力的吴桂广散尽田产地契等一应财物,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成功从一众竞争者中取胜,争得出任双王城的半城之主。
后与北蕞国陈克胜勾结联手,相互配合用了几年的时间将各自的异己尽数铲除,从此两人稳坐双王城,成了名付其实的南、北城王。
两人一上台站稳脚跟后就先解决了分界街内耗的症结,之后引流犯暗练兵,互刷军功蓄死士,再掌半营兵力,成为各自所在最有实力的人。
这两人之所以能勾结在一起,是因为两人都不安分,有心洗牌且欲走出龟缩了百年的北端,光复祖上荣光的远大志向,同有此心齐付于行,志同道合仅此足以。
为此,他们已做好准备数年,只为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契机。
要走出北端先要整合两国三城之力,现在两国的现状想要整合唯有彻底打破,重新建立新的秩序。
不管是武力造反还是阴谋谋反,史上从来没有成功的先例,这是正一派的震慑力,以及帝国维护皇权潜在公约所起的作用。
正统皇权不可巅覆,这是和修炼只修《真注水经》一样,是一个千年不变的共识。
巅覆不是颠覆,是因为有正一派和帝国间潜在的公约这两座大山在压着。
二百一十五个皇朝的皇权更替都有一套完整的规范,皆由在位者指定的合法继成人接任,合法合规获得相当于联合国认证后,接任者及储君都受正一派和公约保护,无人能犯这大不韪。
陈克胜、吴桂广两人十数年来的谋划安插深耕布局,早就有颠覆北蕞国、北尔国的能力,之所以迟迟不行动,就是受限于此。
林修,正一派师叔祖,他来了,这让这两人动起了心思,这是破题切入点,冲这身份就有文章可以做了。
对于他俩来说,这是千载一逢的机遇。
北端之北有一群山,群山之后是茫茫北溟,群山中生长着一种蝉,极其美味但因深藏于地而不易获得。
吴桂广次日盛情款待林修,不仅体验了北端的风土人情,还设宴席与双王城北城的名流贵族欢聚一堂,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南城得知林修在此,次日又相邀。
第三天,吴桂广与陈克胜各自暗派人回国都邀请正一派驻北尔、北蕞办事处人员至双王城,说是师叔祖亲至,含糊其言的表示林修有意会晤一聚。
两办事处人员当日而至,席间吴桂广无意间提及北极山寒蝉,提议去寻蝉,众人皆赞同,正要出行时,有下人来禀,吴桂广最终因事抱撼未能同行。
寒蝉调虎。
在林修与两国办事处的一行人出双王城后,吴桂广率领麾下三十多个修士和两营精锐,以及隐藏于分界街的二十多名修士和三百厉兵出城往西,直奔北尔国都。
与此同时,陈克胜亦率得力悍将和手下修士往东,直奔北蕞国都。
今天在这北端的弹丸之地,蕞尔小国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同时发生了两个帝国的军事谋反,规模很小,但影响极大。
北蕞国都大概有修士六十个,北尔国都约有五十人,在拢共百万人不到的地方,这修士比例比平均略高,也有可能是因为地处封闭没有损耗而积累下来的因素有关。
与别的帝国不同,受限于国土面积的狭小,修士无处安排,只能担任城门守领,又或是治安队长之类的,最好的安置是做宫廷御卫和各世家的看家护院。
自偏安一隅后,国都百年无事,治安也是没得说,没有人不惧怕被流放,成为“过那摩”的一分子,即便偶有也无须修士出马。
所以修士都是在闲置着终日无所事事,说到底,其实就是收编,朝庭找个地方供养着不让有武力者闹事。
至于军备早以懈怠荒废,形同虚设毫无战力可言。
北尔国都积渐境修士有十数人,被吴桂广在意的不过四五人,且尽在有效的监视着动向。
没有人会想到或是说想过会有人造反,加之守城的修士军士根本无心防守,根本没有受到什么抵抗。
修士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谁掌权待他们都不会太差,有修为在身,自安身立命之本,谁会拼命呢?
以有心对无意,加之实力的碾压优势,吴桂广突袭国都几乎是人马无损,长驱直入,在斩杀了几个皇庭御卫修士后,便掌控了全城。
硬禁皇帝逼迫其下禅位诏书后,诛尽按顺位继承比自己前的皇族,五姓七望着锦衣者皆斩杀殆尽,短短半日便完成武力清洗,尤以三百厉兵最为卖力。
国都内移步可踏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全城血腥半月不散。
吴桂广的速度很快,没想到陈克敌方面更快,两人于各自皇宫的高台遥望,安排人接管国都事谊后,只身齐往北极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