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恩怨纠结 1

汤震江刚当上副部长不到3个月,就摊上官司了。他上高中的儿子汤超群骑自行车和一个高三的学生撞上了,结果被高三的几个男同学围殴。情急之下,他翻出了书包里的壁纸刀胡乱挥舞,割断了和他撞车的那个男生的喉管,人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了呼吸。

死的男生名叫兰净天,父亲就是明江市赫赫有名的明江化工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兰新江。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同属明江市实力派的汤震江和兰新江,当年被人列入明江市“四大江”的排名之中,甚至和前市委书记陶长江串到一个串上,尽管干到组织部干部处长的汤震江,当时还有小鱼被串上大串的感觉,可他升为副部长后,也就显不出是四个人中最弱的那一环了。

汤震江和兰新江本来在业务上接触不多,明江化工集团是省属的大型企业,级别和明江市一样都是副省级的单位,但因为有了四大江的排名说法,相互间也都知道对方的存在。汤震江当上副部长以后还琢磨要找兰新江和山宝医药集团的黄问江一起吃顿饭,结识一下,以后好互相拓展自己的社交空间。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没等自己和兰新江接触,自己的儿子却跟兰新江的儿子先交上火了,而且一刀割断了人家那根独苗的喉管。汤震江几乎被这个残酷的现实击垮了,他知道,这回自己的儿子不给人家偿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在儿子被刑事拘留的当天晚上,急火攻心的汤震江夫妇双双住进了医院。组织部副部长的儿子杀了国企老总的儿子,这起杀人案轰动整个明江市。私下的议论是,以兰新江的地位和经济实力,早就给汤超群判了死刑了。

吕远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张蕾蕾家吃饭,是张湘在饭桌上说起这件事的。当时被惊呆了的吕远,饭都没吃完就赶紧给汤震江打电话。在电话里吕远听到汤震江用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哑嗓子告诉他,自己正在市二院住院呢。吕远二话没说就穿上衣服奔医院去了。

汤震江家里出事,就像他自己家出事一样让人着急上火。吕远在心目当中始终把汤震江当成自己的贵人和榜样,他觉得汤震江处事缜密,却又不失灵活,说话极有分寸,是自己最可参照的偶像级人物。汤震江家里摊了这么大的事,让吕远袖手旁观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汤震江住院,除了组织部的钱部长知道以外,谁也没有告诉。看到吕远急匆匆过来看他,汤震江抓住吕远的手就掉下了眼泪,就说:“吕远,老哥我这一关算过不去了,俺家你大侄子这条命算是不保了。”

吕远说:“汤部长,你千万别这么想,我觉得这个案件还有争取的余地,要找个好律师给汤超群辩护才行。”

汤震江唉声叹气地说:“再好的律师恐怕也不管用,兰新江的势力和经济实力都是我没法抗衡的。如果说对方是个普通百姓,我宁可把房子卖掉给人赔偿,只要能免我儿子一死也心甘情愿。现在关键是对方并不缺钱,我昨天让我弟弟汤震海带着20万块钱去兰新江家赔罪,可人家连门都没给开,人家不差钱。”

看着汤震江手上打着的吊针,再看看旁边哭累了刚刚睡着的汤夫人,吕远心里一阵疼痛。他放下刚在医院门前买的果篮,对汤震江说:“汤部长,我上个月刚刚认识了几个律师,你先养病,我去找律师分析分析案情,看看有没有可能打赢这场官司。”

已经失魂落魄的汤震江看了看吕远,有气无力地说:“小吕,我太感谢你了,我现在脑子里边已经乱了,这件事你替老哥跑跑吧。”

吕远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汤部长,你是我最敬重的老大哥了,你先要保养好身体,这件事我一定全力以赴去办。”

吕远走出病房,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拉开了抽屉,开始翻找黄莺的名片。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去找薛建业,以薛建业的身份他是不会介入这件事的,同时还有可能阻止吕远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杀子之仇,夺妻之恨,历来都是民间定义的最深的仇恨,谁要在这个事件中掺和深了,会成为对方报复泄恨的靶子。

吕远从笔记本里翻出的正是黄莺留给自己的名片,不知道为什么,吕远直觉中认定黄莺是能打赢这场官司的最好人选。因为涉及青少年犯罪的案件,由女律师辩护可以以情动人,占得先机。另外,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的黄莺,法律功底也很深厚,她的语言表达能力相当出众,还有一种三十五六岁的人所独有的既成熟又敢冲的要强劲头。

吕远没想到的是,他刚跟黄莺提到汤震江三个字,黄莺丝毫没有犹豫,当场就拒绝接这个案子。黄莺的拒绝让吕远像挨了一记闷棍一样没了主意,坐在办公桌前,左思右想了半天。他又拨通了黄莺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带着哭腔对黄莺说:“黄莺姐,不管你愿不愿意当这个辩护律师,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出来陪我喝喝酒,聊聊天,我现在心情十分不好。”

黄莺听见吕远的口气里掺杂着更多感情,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到左岸酒吧和吕远见面。黄莺赶到左岸酒吧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吕远坐在吧台上,面前已经有了3个空的嘉士伯啤酒瓶。黄莺走过去坐在吕远身边,看见吕远似乎正在掉眼泪,她拍了下吕远的后背说:“老弟,你们部长家出事,你也不至于这么伤心吧?拍领导马屁,你也得到领导面前哭去,自己躲在酒吧里掉眼泪给谁看。”

吕远听到这句话眼睛又泛红了,他盯着黄莺说:“黄莺姐,你不知道,汤震江在我心目当中的位置。他是我大学毕业踏入社会以后第一个赏识我的人,也是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我的偶像,我是真心为他着急上火,即使他现在什么官衔也没有了,我也会这样。”

黄莺又要了4瓶啤酒,拽着吕远躲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让吕远给她讲讲他跟汤震江之间的关系。吕远边喝酒边从他如何被汤震江调到部里又调到干部处的过程讲述了一回,黄莺静静听着,最后说了话:“这汤震江没收你一分钱,就把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大学生给推荐到组织部,在当今社会实属难得。行了,弟弟,看在你对他这么敬重的份上,这官司姐姐替你打了,大不了以后兰新江排挤我,我不在明江市干就是了。以我的能力,到哪儿开个律师事务所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今晚这件事先别提了,你也抖擞起精神,陪大姐我喝喝酒吧,我也出庭累了一天了。你不许在我面前眼睛通红再流猫尿了,想办法再给大姐讲讲故事,逗我笑笑。”

“黄姐,我们学中文的人,肚里没什么好故事,有的我没法讲给你听。”

黄莺举起嘉士伯酒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说:“怪不得管你们叫骚人呢,你放心讲吧,姐什么都听过,我就不信你小小的年纪还能讲出什么连我都听不进去的话来。”

在她漂亮而疲倦的眸子里,吕远读出了女人深沉的寂寞。

那天他俩走出酒吧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2点了。黄莺挽着吕远的胳膊,脚步有些踉跄了,她把嘴贴近吕远的耳朵说:“本来很想把你带家去,可是你刚求我办事,好像是在要挟你。算了,以后你有真心的时候,对姐姐好点吧。”

吕远没说话,只是把搂在黄莺腰肢上的手紧了紧。

当吕远第二天给汤震江打电话,告诉汤震江他请到黄莺当辩护律师的时候,汤震江说:“吕远,你真厉害!连黄莺都能请到,我听说兰家也想高薪聘请她的。黄莺是咱们省的十佳律师,又是在读博士,她的导师是全国著名的刑法专家,请到她就等于请到了专家智囊团一样,你可替我办了一件天大的事啊。”

吕远急忙把黄莺的名片翻出来仔细看了一遍,见黄莺的名字下面,除了律师以外,没有其他任何职衔了,下面光写着办公地点和通讯方式。吕远想,这个黄莺到底是做事低调,也许,黄莺早已在政法口内和请她打过官司的百姓心目当中如日中天了,而自己因为接触面太窄,所以不是很知道。

黄莺自从接了汤超群杀人案后,压力陡然增大,她的手机、办公电话和住宅电话老是接到恐吓信息。有一天,她的手机竟然收到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杀人偿命,为杀人者脱罪,必将付出代价!”黄莺被这些连续不断的恐吓电话弄烦了,索性把办公电话和住宅电话通通拔掉,手机也调成了震动状态。

吕远知道黄莺被恐吓的消息,是在薛建业给他打电话以后。薛建业批评吕远说:“你这个年轻人,真不知道深浅,你帮汤家,自己掺和进去不要紧,怎么还把黄莺带进去?即使你再想拍你们汤部长的马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人家兰新江失去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本来就财大气粗的他吐口吐沫就能把你淹死,汤震江这刚提上来的副部长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我看现在最明智的办法是,你和黄莺赶快收手,也许还能全身而退,否则即使你们帮着汤震江保住了儿子,这明江市你们也难呆了。”

薛建业的话全都是关心吕远的私房话,这让吕远十分紧张,他赶快和处长请了假,打车去了黄莺的律师事务所。

吕远走到创业大厦写字楼2层的皇天后土律师事务所门前,就发现办公室的门是紧锁的,吕远敲了半天也没敲开,只好掏出手机拨黄莺的电话。等了半天,黄莺才回话说:“是吕远啊,我现在在武警支队的招待所,你到这边来找我。”

满腹狐疑的吕远来到武警支队的招待所,看见黄莺带着3名助手在一个套间里,正在研究汤超群案件的材料。吕远见着黄莺不解地问:“黄莺姐,你怎么搬这儿办公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