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前,吕四骥给吕远打电话,让他回久安县过节时把蕾蕾带回去。吕四骥嘱咐完吕远后,又悄悄告诉吕远一个好消息,他说:“吕远,你老爸我被调到久安六中当校长去了,最近教委党办派人来找我谈话,劝我写入党申请书,说是县委组织部组织员办公室的初主任指明让教委重点培养我入党,说是要增加知识分子中党员的比例。老爸我心里明白,我这是借了你光了。组织员办公室考察我的前一天晚上,老爸我背了大半宿的党章,结果那个组织员办公室的初主任和一个女同志到我们学校后,看见我拿着党章就笑了,对我说:‘吕叔,我们和吕远都是好朋友,今天就不考你了,唠唠家常就可以了。’”
吕远听到这儿就笑了,他对吕四骥说:“久安县的初主任确实跟我很熟,上次他到市里来报材料,还是我帮他修改的,陪他加了3个夜班。对了老爸,你不是说你不愿意当校长,就愿意当一个好老师吗?”
“废话,儿子,要当校长谁愿意当副的啊,这次是让你老爸当正校长。六中是个普通中学,老爸这次豁出老命也要把六中的升学率给提上去。我知道这次提拔是人家看在你吕远的面子,虽然中学校长连个芝麻官也算不上,但我偏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好好干上一番,也给儿子长长脸。”
回到久安县过节,张蕾蕾成了吕家最受欢迎的客人,爹妈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因为吕家的房子小,只有两室一厅,晚上睡觉的时候,吕远想到他父母的房间里去,可是张蕾蕾抱住他撒娇说:“我换地方就睡不着,你一定要在这里陪我。”
吕四骥老两口早就听说吕远经常住在张蕾蕾家,以为他俩可能早就住在了一起,所以吕远和张蕾蕾住一个房间,他们也不感到意外,毕竟两个人已经谈了快1年的恋爱了。
蕾蕾和吕远住的房间基本上保持了吕远上中学时的原样,墙上贴的都是刘德华、张学友、郭富城等四大天王的巨照,其中还有施瓦辛格和史泰龙全副武装、肌肉隆起的酷照。墙上唯一的女明星是许晴,看见许晴的照片,张蕾蕾趴到吕远的耳朵旁说:“原来你是喜欢有酒窝的胖女孩啊,看来我得把自己吃肥了才行。”
吕远的房间里有个简易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他读大学中文系时的教材和一些文学书籍。虽然在张蕾蕾家养伤期间,张蕾蕾经常腻在吕远的床上,可两个人毕竟没有整夜睡在一起,最后还是分别在各自的房间过夜。
可今天,张蕾蕾要和吕远睡在一起,她既期待又有些羞迟迟地不肯脱衣上床,站在窄小的房间里,胡乱地翻着吕远书架上的书。当她拿开一本《梵高传》往后找书的时候,吕远才觉得问题大了。
他想从张蕾蕾的手里把那本名叫《渴望激情》的书拽过来,可张蕾蕾觉得吕远的行为有些反常,就用牙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吕远一撒手,《渴望激情》这本书就掉到了地板上,里边摔出来一张吕远和曾一倩的合影照片。照片里吕远的手搭在曾一倩的肩上,两个人的头挨得很近,背景中春都师范大学的校牌明晃晃的,一看就是特意在校门口留念拍的。眼疾手快的张蕾蕾弯下腰把照片抓在手里,本来还想着好事的吕远心里一沉,他知道今晚绝对是个难眠之夜了。
张蕾蕾走到床边,指着照片上吕远的手说:“你千万别跟我说这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吕远同志,把你的恋爱史跟我讲讲吧。”
吕远看着柳眉倒竖的张蕾蕾,再听见吕远同志这个称呼,这下嘴里像含着一个滚烫的汤圆,含混着说不出话来。张蕾蕾看吕远不想交代,就拿着照片往门外走,说:“你要是不说,那我就去问你爸你妈去。”
吕远一看生了气的张蕾蕾破坏力惊人,吓得光着脚跳到地板上,把已经拉开卧室门的张蕾蕾抱了回来。他在张蕾蕾的脸上亲了两下说:“蕾蕾,那都是我过去的事了,我都招了还不行吗?”
张蕾蕾绷着脸,坐在床头上冷冷地看着吕远说:“那你就讲讲吧,我最喜欢听人家讲的恋爱故事,不许漏掉任何细节。”
吕远想拉着张蕾蕾的手,用亲密动作缓解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然后好轻描淡写地解释他跟曾一倩的关系。哪知道张蕾蕾一甩胳膊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没办法,吕远只好开始招供了。
他对张蕾蕾说:“蕾蕾,我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个子长得都比较矮,老坐在班级的第一排,所以我没有早恋,人是比较纯洁的,历史很清白。”
张蕾蕾不屑地说了一个字:“切。”
吕远继续说道:“考进大学以后,第一年我下决心要好好学习,所以也没谈恋爱,历史还是很清白。人也很纯洁,基本属于白纸一张。”
张蕾蕾又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字来:“切。”
吕远见光说自己如何纯洁清白过不了关了,就继续说道:“大二的时候,我就放松了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开始疯狂地锻炼身体,踢足球、打篮球外加游泳,我的身高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从一米六九直接长到了一米七四。如果说树大招风,没想到长高个儿以后人也招风,我们班的好几个女同学都开始约我出去逛街、看电影,可我没动心,还是很纯洁。”
张蕾蕾不屑地把照片往吕远眼前递了递说:“你看看你主动搂女孩子的样子,是没动心的样子吗?你纯洁什么你纯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师范大学男女生比例失调,我看你是班级女生太多挑花了眼。”
吕远见张蕾蕾生气的样子,不敢反驳,只好顺着张蕾蕾的话说:“你说得对,我是挑花了眼。到了大二放暑假的时候,班里的同学组织去郊区爬山自助旅行,结果我们都带着帐篷住在野外,没想到我中了其他同学的圈套,去的8个男同学,人家都带着或是本班或是外校的女朋友,只有我和本班的曾一倩是没谈恋爱的。到了晚间,也不是谁出的馊主意说要混帐住,就是男女混合起来,每一对住在一个帐篷里。没办法,女生都没带帐篷,我也就只好请曾一倩到我的帐篷里来了。”
张蕾蕾听到这里气得直跺脚,说:“你们确实真够混账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当天晚上在帐篷里就干了混账事了。”
吕远急得脸通红,解释说:“那哪能啊,我跟曾一倩在这之前都很少说话,她是个很严肃的女人,我压根也没想和她能交上朋友,我俩坐在帐篷里面一个晚上都没睡,就谈了文学了。”
张蕾蕾气得拿着照片又想往房门外边走,边走边说:“你在糊弄小孩呢,孤男寡女,情窦初开,深夜里在野外住一个帐篷,坐着谈了一宿文学,你给我讲童话故事呢。不行,我得找你爸你妈好好问问。”
吕远吓得赶紧又跳下床来,搂住张蕾蕾说:“我承认我俩没光谈文学,我还摸她手来着。”
张蕾蕾拿着她那双大眼睛瞪着吕远说:“然后呢?”
吕远无可奈何地说道:“然后天就亮了,可是因为曾一倩是在我的帐篷里过的夜,所以大家都开始把我俩当情侣对待,我俩就顺水推舟地谈起恋爱来了。”
张蕾蕾问:“你们恋爱到什么程度了?怎么分的手?”
吕远顾左右而言他,继续交代说:“也没到什么程度,就是看看电影、拉拉手、喂喂饭什么的。”
张蕾蕾说:“骗人!接过吻没?”
吕远被动地回答:“接过。”
“那上过床没?”
吕远说:“没上过。”
张蕾蕾又逼问道:“想过上床的事没?”
吕远说:“想过,但还没等上呢,就分手了。毕业以后,曾一倩留在了省城当老师,我俩的共同语言就越来越少,她越来越像老师,弄得我很紧张,最后是她主动和我分的手。”
张蕾蕾听到这儿,眼泪就下来了,她指着吕远的鼻子说:“好你个骗子!我第一次见你,看见你跟我说话都脸红,还以为你没谈过恋爱,哪想到你是这么一个肮脏的坏东西。”
吕远看见张蕾蕾又哭又闹,不依不饶的,心里有气就反驳张蕾蕾说:“你就那么纯洁吗?我就不信你没谈过男朋友。”
张蕾蕾趾高气扬地说:“那是,我谈过的男朋友都有一个加强连,都是别人给介绍的,有的看过照片就被我淘汰了,有的见过一次面也都拉倒了。可惜我瞎了眼,看上你这个花花公子。”
吕远一听张蕾蕾的话也大吃了一惊,他凑上前去给张蕾蕾擦着眼泪,哄着张蕾蕾说:“像蕾蕾你这么漂亮的女生,上中学和上大学的时候肯定有很多人追。”
张蕾蕾仰起脖子高傲地说:“那是,不过谁敢跟我谈啊,老爸是广电局长,姥爷是电影明星,舅舅是公安厅副厅长,你说我这家庭背景谁听到还不都吓跑了。真可惜,我这朵鲜花活生生地就插到了你这牛粪干儿上了。”
吕远上前亲着张蕾蕾撅起的嘴,说:“我是牛粪干我承认,你别生气了,我谈过一次恋爱不也是为了实习实习,积累经验,牛粪晒成了干不都是给你这朵鲜花预备的吗,牛粪干浇浇水劲儿更大。”
一句话把张蕾蕾弄得破涕为笑,她嘴里说着:“讨厌你,今晚你不许上床,在地下打地铺吧。”
吕远见张蕾蕾已经消了火,就拿着一床枕头和被褥铺在地板上,边铺边说:“只要你别生气,我到外边睡都行。”
半夜的时候,张蕾蕾借口吕远家的被子太潮了,也跑到地板上钻进了吕远的被窝。
第二天,张蕾蕾见到吕远的父母十分害羞,因为她在吕远的房间里过了夜,几乎就和正式当了吕家的儿媳妇没什么区别了。吕远的妈妈钱萍还特意给她炖了一只乌鸡,说看她长得很单薄,要好好补补身子。吕远看见张蕾蕾害羞的模样,很暧昧地笑着,气得张蕾蕾在桌子底下踢了他好几脚。
吕远没想到,让自己尴尬的事马上就来了,他高中时的班主任顾晓康在10点多钟拎着烟酒找上门来了。顾晓康比吕四骥小几岁,今年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儿子从省内一个二流的师范大学毕业了,没找着工作,想要拜托吕四骥看能不能接收到六中上班。
顾晓康当年是吕远的班主任兼政治老师,经常在课堂上大讲民主自由和远大理想,吕远曾经把他当偶像崇拜过的。看见自己世界观形成过程当中的指路明灯,跑到自己家来送礼,吕远觉得这盏明灯变得有些昏黄了。
顾晓康也没想到吕远此时正放假在家,他一面夸着吕远有出息,给吕校长省了心争了气,一面骂自己的儿子不好好学习,没能考上好大学,害得自己到处求人,帮他找工作。吕远为了化解自己班主任的尴尬,也劝吕四骥帮着想想办法。
吕四骥看在既是老同事又是吕远班主任的份上,便爽快地答应了,他说:“只要教委那边下来招聘教师的名额,我一定优先考虑你儿子。”
当顾晓康千恩万谢地告别的时候,吕四骥说什么也要他把拎来的2瓶茅台酒和2条中华烟拿回去,两个人在房门前撕扯好半天。最后是吕远劝吕四骥说:“老爸,你就先收下吧,要不顾老师也不放心。等我这几天抽出空,联络几个同学还要去看顾老师,到时候再说。”
吕四骥见吕远有回报顾晓康的办法,也就把烟酒收了下来。
送顾晓康下楼的时候,顾晓康对吕远说:“让你看到老师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人,真是把脸都丢尽了,可孩子不争气,我这张脸想留也留不住了。”
吕远握了顾老师的手说:“我理解你,顾老师,这是谁都没法摆脱的。不谈这个事了。过几天我和咱班的几个同学去看你,到时候坐在一起我们再好好聊。”
顾晓康叹了一口气,对吕远说:“我那套全都过时了,你们不听也罢。”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远知道,这次顾晓康给自己老爸送礼,碰上了自己教过的学生,他已经伤了自尊了。
回到房间里,吕远对吕四骥笑着说:“老爸,你现在也是掌权的人了,小心别了。”
吕四骥听了这话气得打了吕远一巴掌:“老爸这个小校长算什么有权的人,可怜老爸干了一辈子,到最后竟然借儿子光了,当了一个放屁都不响的破校长。最可悲的是,就这个破校长还有人给送礼来了。”
全家人听到这里都笑了起来,然后一起逛商场去了。吕四骥老两口非要给张蕾蕾买几件衣服不可。
吕远在路上悄悄对老爸老妈说:“你这个未来的儿媳妇,1000块钱以下的衣服根本就没穿过。小心你二老的钱包,别弄破产了。”
说完,他又把张蕾蕾拽到一边,悄悄说:“蕾蕾,不管我爸妈买的东西贵贱,样式是否好看,你都要高兴地接受,好吗?求你了,就当给我个面子。”
张蕾蕾假装生气地把他凑在自己耳边热烘烘的嘴推开,说:“你有什么面子,我接受,是给我未来的公公婆婆面子。”听到张蕾蕾这句话,吕远嬉皮笑脸地过来搂着张蕾蕾的腰,放心地逛起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