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温馨的咖啡厅里,阳光灿烂,音乐悠扬,雪白的桌布上摆着三层银质的点心盘,装满各式精巧到不忍入口的西点,细瓷镶金边的碟子里是热气腾腾的一杯——牛奶。
田瑶瑶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宋亚新。
宋亚新今天打扮得特别正式,一身黑西装,端庄沉稳得就像刚去八宝山参加过某位长辈的葬礼。
“约我出来干嘛呀?”田瑶瑶看他不说话,自己只能先开口。
宋亚新吸了吸鼻子,认真而严肃地说:“给份子钱。”
田瑶瑶噗哧一声笑了:“你还想着呀?不容易。”,说完不客气地伸出手:“拿来!”
宋亚新想说什么,又憋住了,从西装胸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向她这边推过来:“都在这里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哎……”田瑶瑶看看那张卡,又看看他这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试探地问,“宋亚新,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不大愿意……”
出份子钱啊?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宋亚新就昂起了头,特别急促又坚定地说:“没有!我很高兴你能嫁出去!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你看,我今天穿了正装来见你,为了恭喜你,还特地选了一条红领带呢!”
他向田瑶瑶展示着脖子上那条崭新喜气的红领带,那样子仿佛今天他要做新郎一般。
“你别这样呀。”田瑶瑶无奈地说,“份子钱大小是个心意,我也没一定要你给多少的,舍不得就算了。”
她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拎包带子,内心其实是很不想来的,毕竟谁都知道宋亚新暗恋田瑶瑶,双方父母都乐见其成的那种,但她换了芯子之后并不愿意多跟他打交道,两人太熟悉了,万一被发现破绽怎么办。
“没多少钱的。”宋亚新眼眶忽然红了,小声地说,“是我从小的压岁钱,一直都没舍得花,都攒着呢,你还记得吧,小时候,我说我要娶你,你妈说,我们瑶瑶可是娇生惯养的姑娘,没钱是养不了你的,我回家就办了存折,把钱都存起来了。”
他用力地咽下眼泪,故作坚强地说:“反正这钱是给你准备的,现在你要结婚了……”
“打住!”田瑶瑶举起一只手阻止,“谁说我要结婚?我谈个男朋友而已,别说得好像我明天就领证了,再说了,我能要你的压岁钱吗?这不等于骗小孩儿吗?!”
她心里虽然舍不得,但手上还是果断地把卡又推了回去,宋亚新立刻又给她再推回来,固执地说:“这本来就是我为你准备的钱,你必须收下,我知道你妈是嫌我年纪小,不能给你好日子过,宁肯让你嫁给那个萧秋南,也不考虑考虑我。”
“嘿!说什么呢!”田瑶瑶心里拱起一股火,不满地用勺子敲着桌面说,“说得好像我本来答应过你什么似的,我们不一直是朋友吗?宋亚新你这样就没劲了啊。”
宋亚新不说话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半天才郁闷地说:“他对你好吗?”
田瑶瑶皮笑肉不笑地说:“很好。”
“我想也是。”宋亚新点着头说,“你不知道圈子里都在传什么,他们说乔阿姨会打小算盘,给高哥就娶了肖大使的女儿,现在亲家都快升副部长了,给你就随便找一个不是圈子里的人打发了,他有钱吗?有权吗?能给你过好日子吗?”
田瑶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也这么想?”
宋亚新有点慌了,嗫嚅地说:“没,没有……”
“我跟你说他有什么,他有一张脸啊。”田瑶瑶凑近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就喜欢看他站在万人中央,光彩夺目的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覃远在舞台上投入感情,纵声歌唱的模样,自然而然的两颊泛起嫣红,眸子明亮如燃烧火焰,一抹温柔又向往的笑意淡淡地挂在唇边,美的不可言表。
宋亚新看着这样的她,从没有过的温柔缱绻小女人感觉,一时间都看愣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样的田瑶瑶竟然是为了那个大明星萧秋南,一时间更是悲从中来:萧秋南都已经有这么多女人喜欢了,为什么还要夺走他的瑶瑶呢。
“我明白了,瑶瑶。”他低声说,“其实我没什么太大的奢求,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了。”
他紧紧地捏了一下胖乎乎的拳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决心:“既然你要收心嫁人了,那之前的所有事,就都掀篇儿了,全都忘了吧,我会让他们闭嘴的,包括那个KEN,我已经代你处理掉了。”
田瑶瑶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差点吓得从座位上蹦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什么了?你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吧?”
她惊慌地四周张望了一下,看咖啡厅里冷冷清清,服务员也都站在柜台那边,绝没有什么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才把声音压到最低问:“你杀人灭口了?”
虽然说原主一个姑娘家家的,在金色阳光这种地方有相熟的男公关是羞耻的黑历史,但也远远不用‘处理’这么可怕的手段吧!
宋亚新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摇头说:“当然没有,就是按照……嗯,按照圈内一般的打发人的规矩,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要钱,就给了他钱,让他远走高飞,别回北京了。”
“你给了他多少?”田瑶瑶胆战心惊地问。
宋亚新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不告诉你。”
“切!”田瑶瑶泄气地重新靠回椅背上,不耐烦地端起面前的橙汁一饮而尽,有时候她真觉得宋亚新虽然矮胖了点儿,但以青梅竹马的优势,门当户对的地位,跟前跟后的殷勤,居然追不上田瑶瑶纯粹是自找的,就看他们今天约会,他自己喝牛奶,给她点橙汁,简直跟十四年前第一次在幼儿园遇见的时候同款饮品嘛!两个小朋友还谈什么恋爱!
“那谢谢你啊。”她心不在焉地说。
“没什么,朋友嘛,我应该做的。”宋亚新声音颤抖地说,鼓了半天勇气,才继续说,“瑶瑶,如果……我说如果,你后悔了,愿意回头的话,我会等你的。”
其实按照田瑶瑶的本心,是很想当一个知心姐姐给他开解开解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刚才那股邪火突地一声又窜了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扯开嗓子劈头盖脸地说:“宋亚新!你有病吧!?别把自己说的跟个备胎似的,你愿意等,你也不问问我愿意让你等吗?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们不可能,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怎么的?不听劝呀,还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让我为你负责啊?挺大一男人了,别让我瞧不起你!你这么怂头怂脑的,不丢你们宋家的脸啊?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我们一刀两断,出了这道门,谁也不认识谁,你给我好好地去谈恋爱,交女朋友,结婚生子,白头到老,别管人前人后,但凡嘴里再念我名字一次,我绝对饶不了你!听到没有!?”
说完,她一把拿走桌上的卡,拎着小粉包转身就走,整个咖啡厅都被她的声音所充斥,所有人都回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宋亚新在原地被骂得愣住了,看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口,才如梦初醒地跳起来,急三火四地追了过去:“瑶瑶!瑶瑶!”
咖啡厅里的众人已经自行脑补出好几个版本的虐心大戏,开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宋亚新在门口追上了田瑶瑶,伸手想拉她,又不敢,缩了回去,看着她那张因为生气而格外鲜活的小俏脸,几乎是带着哭腔说:“我以为你变了,可是你没有……你这么骂我一顿,我心里好受多了!咱们是朋友,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朋友!你别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瑶瑶!瑶瑶!”
田瑶瑶目光躲闪,东张西望着,表面看来是不屑理会,其实心里慌得厉害,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是身体里的灵魂碎片借着那股火燃烧了起来,让她滔滔不绝地说了那么一大段话,在平时绝对说不出来的那些话!而燃烧之后似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她来收拾残局。
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留下来面对宋亚新,只能一跑了事。
她惊魂未定地摸着胸口想:以后不能再见这些熟人了……不然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精分!
“起开!我要回家了!”她口气生硬地说,往下迅速地跑了几步,冲到街边招手打车。
宋亚新紧紧跟在她身后,还跟从前一样殷勤地说:“你没开车来吗?我送你回去啊?”
田瑶瑶根本不看他,咬牙切齿地想:刚才话都说到那份上了,现在再被宋亚新送回去,还有脸吗?
她焦躁地伸着手打车,但这条路在胡同区,本来就没有多少出租车会经过,一眼望过去,两头竟然连一辆都没有,宋亚新又像条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喋喋不休,五月中旬下午的太阳热辣辣地洒下来,晒得她觉得自己都要像一块黄油一样化在大马路上了。
正在她又急又火,恨不得回头揍宋亚新一顿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减慢速度滑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萧秋南那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脸,这么大热天,他白皙光洁的脸颊上一滴汗都没有,头发都整整齐齐,形象完美,和着急上火的田瑶瑶形成鲜明对比。
“上车。”他红润的嘴唇轻轻张开,惜字如金,高冷地吐出两个字。
“亲爱的!你怎么才来呀!”田瑶瑶一看到他,顿时什么火气都没了,拉长声音娇滴滴地说,“这位是宋亚新,我以前的邻居,,这位是我未婚夫萧秋南,好了,你们这就算认识了,拜拜!”
说完她就拉开车门嗖地窜了进去,空调开着,凉爽的气息迎面扑来,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在座位上坐坐好,笑容灿烂了许多。
宋亚新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目光从田瑶瑶脸上转到萧秋南脸上,纵然他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两人这么坐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好好对她。”他压着声音说,目光竟然有点凶狠。
萧秋南维持着那股高冷的男神形象,微微点了点头:“我会的。”
说完,他按下手边的按钮,车窗缓缓升起,把热气和宋亚新的视线一起彻底隔绝在外面。
宋亚新失魂落魄地看着黑色轿车缓缓远去,站在原地垂头半天,才重新走回咖啡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