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破,头痛如裂的于乐并未如昨晚说好的那般,前往韩夫子处,而是踉跄着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家。前一晚,他与四位挚友围坐,一壶佳酿,五人共酌,谈笑风生间,酒意渐浓,直至坛空人醉,东倒西歪,好不快哉,却也换来了今朝的宿醉之苦。
及至黄昏,天边染上了橘红色的余晖,于乐强打精神,手提精心挑选的四样礼物,步履坚定地迈向了韩夫子的宅邸。这四样礼品,虽不奢华,却件件透着心意。
韩夫子,这位学识渊博的老者,对于半路收下的这位县试魁首,心中满是赏识与期待。尤其是于乐在府试中再夺三甲,不仅为他个人添上了辉煌的一笔,更使得自己的名声在外,门庭若市,求学之士络绎不绝,这一切荣耀的源头,皆系于乐一身。
当韩夫子闻听于乐造访的消息,且悉知其来意之后,面上浮现出欣然之色,随即慨然应允,并温馨相邀于乐在府上共进一顿家常便饭。
谦谦君子,胸中自有沟壑,不以世俗之金银财帛为重。一顿饭食,虽简朴无华,却满载着真挚的情谊与深长的意味。于乐自然心领神会,对这份不加雕饰的盛情,心中充满了‘敬重’。
三日假期,于乐的设计,逐一将其变为现实。然而,当假期的余晖渐渐散去,他不得不转身,踏入典吏职责的繁重篇章。
楚则并不愿意轻易让出舞台。交接的过程,如同一场未曾预约的风雨,突如其来的阻力和不配合,让于乐倍感棘手。尝试了耐心与沟通,却如同石子投入了深潭,只激起一圈圈无奈的涟漪。
终于,于乐被逼至了墙角,他深知,此时唯有国家的法度,才能成为那柄斩断纠葛的利剑。于是,在法度的威压之下,楚则的脸色由倔强转为苍白,最终,无奈地低下了头,勉强完成了与于乐的交接。
然而,楚则在交接之后,竟如凋零的秋叶,一病不起。他的身影,在病榻上日渐消瘦,仿佛是对那段不愿放手的过往,做着无声的抗争与告别。
“师父,楚则这人心胸怎的如此狭窄?”于乐满心困惑,既已被辞退,又何苦这般耿耿于怀?
周正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还不是贪念作祟罢了。他自以为数次援手孟德昭,理应得到些好处,可孟德昭却未曾分他半杯羹,这让他心生怨怼。于是,他便在暗地里向上头告了几状,哪知上头竟是纹丝不动,还将他的检举信原封不动地递给了孟德昭。试想,孟德昭又岂会轻易放过他?唉,这世间之人啊,大抵如此!见利忘义,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我就说吗,那日我去探望他时,他极力劝阻我涉足典吏之位,表面上似是在为我着想,实则心怀鬼胎,另有所图啊!
“他此举,无非是为了自己那点私心盘算。若你不接手,他或许能重归旧位,只可惜,他这番如意算盘,终究是打错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对你的那番提醒,倒也不无道理。咱们县里的典吏之职,手握财政大权,还兼管户籍要务,责任之重大,犹如泰山压顶,你可得步步为营,谨慎行事啊!”
“师父,按常理说,户籍这等琐碎要务,不该是由主簿亲自打理吗?何以如今竟落在了典吏的肩上?”于乐疑问道。
周正轻捻胡须,眼神中闪过一抹深沉:“孟德昭此人,正着手精简县衙冗员,言及人员过剩,开支浩大。乔元那厮,生性憨直,不通世故,早已成了孟德昭心头的一根刺。我料想,只要你在典吏一职上谨小慎微,不出半载,乔元恐怕就得卷起铺盖,另寻他处安身了。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替孟德昭背锅!”
于乐心里一凉,没想到这人事变故,竟然有这么大的学问,唉!太难了。
五月悄然而至,田野间铺展开一幅幅辛勤耕耘的画卷,农人们挥汗如雨,身影在绿浪中起伏,绘就了大地最质朴的诗篇。于乐在这温暖的季节里,脚步不停,穿梭于各个村镇之间,他的身影成了连接村野与官府的一道桥梁。
他带着对公正的无尽追求,与里长们仔细地核对着上一年的税收账目,眼神锐利如鹰,生怕一丝一毫的差错落入楚则等狡黠之人的算计之中。这份责任,重于泰山,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至于县衙内的账目,更是他心中的一块巨石,需得他亲力亲为,逐项梳理,确保每一笔收支都清晰明了,无懈可击。半月光景匆匆流逝,于乐的脸庞因日晒雨淋而略显消瘦,肤色也被阳光亲吻成了健康的古铜色,那份坚毅与实诚,却在这份磨砺中愈发显现。
下乡的日子里,于乐不仅仅是一位严谨的官员,更是农人们贴心的朋友。对账之余,他总爱卷起衣袖,踏入田间,与农人并肩劳作,从翻土播种到浇水施肥,每一道工序都学得有模有样。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他不仅收获了农学的知识,更收获了人心的温暖与信任。
这段时光,对于乐而言,是挑战,更是成长。在这片被汗水浸润的土地上,他以行动诠释着何为“民之所系,吏之所忧”。
好不容易将外村的账目一一核对清楚,于乐心中却泛起了波澜,因他发现了数处不寻常之处,亟待上报给县令孟德昭。于是,晨光初破之时,他便踏进了县衙的大门,一边静候县令的召见,一边迈步至师父县尉周正的公堂,意图从师父口中探听些近日县里的趣闻轶事,以解心头紧绷之绪。
两人正欲深入话题,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衙役神色慌张地闯入,喘息未定便喊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城外赵村那条灌溉农田的水渠中,竟发现了一具尸体,亟需您前去查看!”
按常理,此等事务应由巡检杨志处理,只可惜他数日前因醉酒失态,在众人面前大闹了一场,被县令孟德昭严惩,至今仍闭门思过,无法履行其职。
周正闻讯,面色骤寒。白山县素以安宁著称,已许久未见命案阴影笼罩,他旋即跟着衙役匆匆赶往现场。于乐心中满是好奇,毕竟这是他生平首次遭遇如此棘手之事,不由自主地紧随其后,欲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