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寇收拾停当,出了药园,大摇大摆直奔玉松子的竹楼。
玉松子闲来无事,正坐在高脚椅子上喝茶,看到沈寇一步跨进门槛,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当即一怔,暗道敢视老夫为无物,真不知是谁给你的底气?
进了房门,沈寇脚下不停直奔玉松子。眨眼之间,已欺进玉松子身前三丈。对修士而言,三丈已是危险距离。玉松子心中一凛,暗道小子,你特么想要干什么?
“沈寇,你一早来拜见为师,不知有何事?”玉松子大眼皮一耷拉,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他看似轻描淡写,眼角余光却牢牢地锁定了沈寇。
岂知沈寇听而不闻,三步两步,抢到玉松子身前丈许之内。玉松子脸色大变,手一搭椅子背,就要长身而起。沈寇淡然一笑,骤然收住了脚步。
“师父,弟子给您请安了。”沈寇神思一转,毕恭毕敬的俯下身去,深施一礼。
沈寇收住了脚步,玉松子方定下神来。沈寇刚才只要再向前跨出半步,他真就火力全开痛下杀手了。当然,沈寇有备而来,未必没有应付的策略。
“有话直说,不必客气?”玉松子塌塌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望着沈寇,眼睛眯成一条缝。
“弟子要出谷一趟,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回不来,特来向师父禀报。”礼毕,沈寇站直身子,垂手而立。
“因何事出谷?”玉松子挺了挺腰杆,随口问道。
“日前,秦前辈玉简传书,让弟子在扁担峰与他汇合,具体事宜嘛,他可没说。”沈寇略一思索道。
沈寇祭出秦无忧来镇场子,但在这种情况下,行与不行都在两说呢。他脸上风清云淡,心里却紧张到了极点。临来之前,他可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玉松子暗自冷笑一声,沈寇这是要借机跑路的节奏!其实他让沈寇去石头城,就是存心放他一马,是他非要回来送死,现在拿秦无忧来压他,嘿嘿……
“秦道友现在何处?可否请来一见。”玉松子大眼皮一顾拉,呵呵一笑。
“已到了扁担峰。”沈寇眉梢一挑,他有心唬一把,唬不住拉倒。
故事编的不错。玉松子老谋深算,哪会信他这一套。算了,赶早不赶晚,就今天吧,先控制住局面再说。玉松子面带微笑,心里却动了杀机,左手一搭椅背……
沈寇低头垂目,眼角余光却死死地盯着玉松子的一举一动。玉松子身上刚泄出一丝玄气波动,沈寇冷哼一声,身子向前一倾,手在袖中一捻,双手各自捏住一颗黑漆漆地圆珠,随即指尖微动,圆珠就要脱手而出。
玉松子欠身离座,右手凝聚出一道秘术,左手扣住一柄黑漆漆地短刃,抬手正要发难。此时,沈寇袖中蓦然逸出一股子极其恐怖的气息,玉松子身子一滞,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
霹雳珠!而且出手就是两颗,一旦将其引爆,整幢竹楼都会化为灰烬,两个人谁都活不了。玉松子想起霍光启那副死相,顿时手脚冰凉,没了气势。
霹雳珠跟天雷子一样,都是利用修士渡劫时收集的天雷制作而成。炼制天雷子用的是天外陨铁,炼制霹雳珠则是用广寒铁。广寒铁硬度有限,只能压缩进相当于天雷子十分之一的天雷,但应对玄引期修士,威力足够了。
玉松子后背湿漉漉地,汗水浸透了衣衫。两人相距不足丈许,凭沈寇灭杀霍光启时诡异莫测地身法,他根本躲不开。玉松子端起杯子,抿了口清茶。
玉松子一收手,沈寇也松了口气。刚才实在惊险至极,两人不论谁有一念之差,都得双双毙命。
“还请师父准许弟子出谷一趟?”沈寇望着玉松子,眉毛向上一竖,明显带了几胁迫之意。
“谷中之事切不可与外人提及。”玉松子大眼皮一耷拉,放下茶杯,沉声道。
“弟子可对天盟誓,绝不将谷中之事泄露与第二人。”沈寇袍袖一拂,正色道。
“去吧。”玉松子大袖一挥,示意他退下。
“弟子告退了。”沈寇拱了拱手,徐徐退出大厅。
出了竹楼,沈寇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向藏春谷扫了一眼,随即御风而行,在空中三转两转,兜了十几个大圈子,最后身子一闪,一头扎入果木林内。
玉松子站在窗前,望着沈寇的背影喟叹一声。谷中禁制不少,可惜都被人家摸透了。问题是他对阵法之道一窍不通,明知被人动了手脚,却束手无策。
玉松子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事情明明能圆满收官,何必贪心不足?想起自已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心有余悸,悄悄地抹了把额角的汗珠。
山门处响起几声轰隆隆地巨响,凭空裂开一道门户。沈寇一步跨出,现身树林之中。
他站在林间空地上,仰望着深蓝色的天空,宛若隔世一般。说不紧张是瞪眼说瞎话。此时他全身汗淋淋地,衣衫尽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都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话一点不假。
沈寇翻手抛出飞行玄器,腾身而起。飞行玄器光芒连闪,向贺连山脉深处飞去。
目送沈寇出了藏春谷,段锦云苦笑连连,自己千算万算,到头来都是空想。但在这种情况下,沈寇仍能全身而退,绝对有两手像样的底牌。
傍晚,烟儿拎着食盒来到石室内。段锦云双眼紧闭,正在打坐调息。烟儿不敢惊扰他,侧身立在一旁。过了将近半刻钟,段锦云方豁然睁开双眼。
“萧姨娘怎样了?”
“老样子,整日饮酒作乐。”
段锦云点了点头。萧含玉跟霍光启私通一事,被兰婉滢捅到了玉松子那里。玉松子怎么处置尚且不知,如今她地位不尴不尬,偃旗息鼓属自保之术。
“兰姨娘那边情况如何?”
“她说凡事听公子的吩咐。”烟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段日子一直充当信使。
此番兰婉滢主动提出与其联手,出乎段锦云的预料,但又在现实之中,毕竟活下去才是王道。
段锦云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露出一抹阴唳之色,他翻手取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递到烟儿面前,道:“把这个东西交给兰姨娘,让她见机行事。”
“公子,这是……”烟儿花容失色,不由倒退了两步。
“怕有何用?”段锦云轻斥一声,随即目光一转道:“与兰姨娘说,此物无色无味,不必担心被人发觉。”
缠香散又名化功散,并非毒药,而是压制修士法力的药物。寻常修士只要饮用一滴,一柱香内动用不了法力。修士斗法,生死只在须臾之间。
旦凡有一丝办法,谁都不会铤而走险。事情到了紧要关头,烟儿不敢怠慢,将药瓶接在手中。
“公子,兰姨娘心机极深,凡事不可轻信。”烟儿心思一转,结结巴巴道。兰婉滢与萧含玉明争暗斗多年,她是萧含玉的侍女,一向对兰婉滢深有芥蒂。
“除此之外,别无它途。”段锦云沉声道。事成事败,兰婉滢是其中的关键。
段锦云和兰婉滢策划刺杀玉松子,烟儿全程参与,对其中的是非曲直了如指掌。虽说生死一线,但真正要动手之时,仍不免被女人的心性所左右。
烟儿刚出了石室。玉松子大袖飘飘,出现在客厅里。他斜靠在窗前,眼望对面的石室,暗道小子,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你也算是个人才了。
半个时辰后,兰婉滢身穿华服一步三摇步入玉松子的竹楼。直到天色大黑,方回到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一早,她把谷中的婢女全部召集起来。当场宣布,三日后是老爷的七十寿诞,老爷说了,要好好庆祝一下。
馨儿打开了库房,婢女们各司其职,在谷中来往穿梭,欢声笑语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