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揣着明白装糊涂

傍晚,一封玉简出现在沈寇面前。玉简是段锦云发来的,此时正在药园外恭候。

沈寇打开药园门户,段锦云大袖飘飘走了进来,左手还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件青袍。原来他遇到了馨儿,受托把长袍送进来了。

段锦云满脸堆笑,上前深施一礼,态度甚是恭谨。沈寇打了个哈哈,两人进了茅屋,分宾主落坐。

“兰姨娘看你的袍子旧了,连夜赶制了一件,这是她的心意,师兄就收下吧。”段锦云把托盘放到沈寇面前。

沈寇大眼皮一耷拉,看都没看一眼。段锦云的心里顿时结了个疙瘩,原来现用现交不赶趟。

言归正传。沈寇取出一只储物袋抛给段锦云。段锦云接过来,神识一扫,清单上的东西一样不差。

“多谢师兄帮忙。”段锦云拱了拱手。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段锦云起身告辞。出乎预料,沈寇叫住了他,翻手取出两坛仙人醉,请他共饮一杯。酒是石头城特产,清香甘冽,酒力强劲。

沈寇样子不咸不淡,但礼节不差。段锦云面色稍缓,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取过一坛子酒,拍开泥封。

两人谁都不说话,各自闷着头喝了一杯酒。沈寇没心情饮酒,他刚回到藏春谷,而谷中的人与事处处透着诡异,不把事弄明白了,肯定睡不好觉。

半坛子酒下肚,段锦云面色微微泛白。

“沈师兄,你是想了解谷中的一些情况吧?”沈寇打的鬼什么主意,段锦云心中明了。

“正是。”沈寇面色沉静,点了点头。

“师兄,咱们兄弟遇上祸事了。”段锦云叹息一声,随后把霍光启到藏春谷的事,简略的述说了一遍。

沈寇这才弄明白,原来昨日被他灭杀的黑衣修士名叫霍光启,是江源城著名的阵法大师。而霍光启到藏春谷是应玉松子之约,为玉松子布置一座法阵。

“师父要布置什么法阵呢?”沈寇抿了一口酒,随口问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引魂阵?”段锦云面色一正。

“引魂阵!莫非师父神魂受损?”沈寇脸色微变,但转眼间又恢复了正常。

沈寇平时没少看修真杂记,对引魂阵略有所知。布置此阵十分繁琐,非专业的阵法大师不可。此阵有两种功效,一种是修复神魂,另一种是夺舍。

“夺舍!段某就是他选中的皮囊!”段锦云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段锦云话一出口,饶是沈寇心性坚韧,亦不免堕入了冰窟。事情明摆着的,段锦云心性机巧,若非事关生死,岂能凭一已之力干出刺杀玉松子的蠢事来。

但玉松子如此胆大,也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沈寇低头垂目,自顾自饮了口酒,手略微有些哆嗦,酒溢出了杯沿。段锦云看的清楚,现在不是他拉沈寇下水的问题,而是他要主动跳入水中了。

“妄测之事岂能当真?”半晌,沈寇神色一转,道:“况且你怎能确定他布置的是引魂阵?”

“萧姨娘所言不会有假。”段锦云身子向前一探,压低声音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原来霍光启生性好酒色,偷窥到萧含玉的色相后,心生不轨,夜访萧含玉。萧含玉只是一介凡人,岂敢与修士抗衡,只能委曲求全与其一枕贪欢。

但萧含玉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灌了霍光启不少的酒,加上一身媚骨和万般手段。霍光启一时兴起,口无遮拦,无意间吐露出“引魂阵”这三个字。

照这么说,就不会差了,沈寇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夺舍是修真界的三大铁则之一。据说修士一生只能夺舍一次,而一旦夺舍,在寿元耗尽之时,元神就会溃散,再无进入六道轮回之理,究其原因?谁都说不明白。

同样,因夺舍破坏了修真界的生存法则,极端泯灭良知,夺舍修士会被视做整个修真界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想一想,与整个修真界为敌,还能活几天?

“段师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夺舍乃违反天规之事,师父生性聪慧,岂能有此不智之举。”沈寇突然面色一变,厉声斥责道。

沈寇前后判若两人,把段锦云惊呆了,祸事近在眼前,莫非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玉松子气息衰败,肉体不日即将崩溃,凭师兄的眼光不会看不出来吧?”段锦云沉声问道。

“肉体崩溃与夺舍是两回事,段师弟,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沈寇打了个马虎眼。

“难道师兄自以为能独善其身?”段锦云冷笑一声。沈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真把他整懵了。

独善其身不可能。玉松子一旦夺舍,势必会杀人灭口,他根本跑不了。况且论资质,段锦云比他差多了,与其夺舍段锦云,不如夺舍他来的更实惠。

沈寇心思敏捷,把其中的利害关系想了七七八八。回忆起昨日段锦云在果木林内夸赞他的资质,当时他还心存疑惑,现在明白了,实属祸水东引之策。

“段师弟,师父对我等恩重如山,我等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日后切不可再乱说话了。”沈寇冷哼一声,随即大袖一拂,将目光投向窗外。

“狗屁师父,实话跟你说,段某是被他掳来的。”段锦云眼珠子通红,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

接下来,他把自己的来历跟沈寇讲述了一遍,原来段家遭遇灭门之祸不假,在逃亡途中,玉松子救了段锦云一命也是真。但段锦云有一个舅父,在靠山城建立了一个小型修真世家。段锦云本想去投奔舅父,结果被玉松子以收徒为名,强行带到了藏春谷。

“师父受惜你是个人才,才会这么做。段师弟,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沈寇不耐烦道。

沈寇揣着明白装糊涂,样貌不堪。但话说到这个地步,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沈师兄,你若这么想,段某无话可说。”段锦云一拍桌子,长身而起,又道:“段某提醒你一句,你我若各怀心思,日后恐怕被逐个击破,皆死无葬身之地。”

段锦云说罢,大步流星出了茅屋,向药园外奔去。

两人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沈寇与他百般扯淡是一回事,但他心里明白,沈寇不回藏春谷,算捡了个便宜,如今藏春谷是死地,容不得他耍小聪明。

出了药园门户,虚空中似乎有一道目光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不用问,玉松子正用神识监控他的一举一动。段锦云根本不在乎,他就是当着玉松子的面来的。

目送段锦云离开药园,沈寇返身回茅屋,拿起托盘里的青袍,摩挲了好大一阵子。袍子是用十分昂贵的缎子制成,上面布满细密地针脚,可见费了不少功夫。

而自入藏春谷以来,沈寇所穿的每件一件衣服都是兰婉滢亲手缝制的……

沈寇把青袍放回托盘,叹息一声,两个玄引期五层加在一起,不等于十层,而且藏春谷是玉松子的主场,谷内禁制重重,想要咸鱼翻身,哪有这么容易?

况且两人一旦联手,跟玉松子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真把他逼疯了,谁都活不了,但只要给他留下一线生机……有一线生机,谁会真心去玩命?

该下水时下水,不该下水时不能下水。

一念至此,沈寇立刻想到了秦无忧,要不是他误打误撞,跟秦无忧搭上了关系,导致秦无忧横插一腿,迫使玉松子搞出个段锦云来顶缸,这把他就真死定了。

现在多了段锦云就多了一个变数,但能不能保住性命,要看玉松子这条河是深是浅。

看来得真刀实枪跟他切磋两手了,沈寇望着玉松子竹楼所在的方向,暗道玉松子,你特么的要是敢冲老子下手,信不信老子让你神魂俱灭!

前前后后思索了几遍,沈寇拿定主意。他静下心来,封闭了药园的门户,盘膝而坐,取出一颗丹药抛入口中,随即双眼紧闭,如老僧入定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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