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婉滢的精心安排下,仅一天时间,藏春谷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烟儿,谷内发生了何事?”萧含玉站在窗前,看到婢女们花枝招展,往来穿梭,心中不解。
“明日是老爷七十寿诞,谷内正操办寿宴呢。”烟儿快步走进客厅,冲萧含玉曲了曲膝。
这段日子,萧含玉整天喝多了睡,睡醒了喝,衣不解带,面不傅粉,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此事我倒是给忘了。”萧含玉轻叹一声。上次办寿宴是在四年前,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姨娘不要感伤,当心伤了身子。”看到萧含玉神色落寞,烟儿低声安慰。两人相处日久,感情非常人可比。
萧含玉跟霍光启有染,常人只当她是水性杨花。烟儿明白她比谁都冤。霍光启是老爷花重金请来的,得罪了他,霍光启怎样不说,老爷先就能要了萧含玉的命。
凡人皆蝼蚁,有姿色的女人多了,不差她一个。
“别忘了,明日替我敬老爷一杯喜酒。”萧含玉叮嘱一声。她进藏春谷多年,与玉松子颇多交结。回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烟儿闻听,扑簌簌地落下泪来。萧含玉苦笑一声,道:“命由天定,岂是我等凡人可以争的。”
萧含玉返身回茶几前,端坐在椅子上,斟了半杯酒,自顾自的饮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事来,抬头望着烟儿,问道:“近日段公子怎样了?”
“已准备停当,只待……”烟儿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明日动手?”萧含玉顿时眉头深锁。这段时间,她对谷中的事不闻不问。烟儿每次跟她谈到此事,她都是左耳听右耳冒,但段锦云与兰婉滢联手……
萧含玉站起身来,在客厅内踱来踱去,心思游疑不定。烟儿见她魂不守舍,心里也划了个魂。
“姨娘,有何不妥吗?”烟儿试探着问道。
都说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知道结果如何?但……萧含玉眼望玉松子的竹楼,暗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段锦云岂能不挣命,这是谁都没办法的事。
萧含玉摇了摇头,沈寇离开藏春谷,她就没了心气,心想他如何去做,都是他的命。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匹大红锦缎,你去取来,我想为段公子缝制一件锦袍。”萧含玉吩咐一声。
“萧姨娘,这种粗活就让下面的人去干吧。”烟儿怕她操劳,急忙劝慰道。
“按我的吩咐去做。”萧含玉眉目翻转,脸上露出一抹红霞。若说在她这一生中还有一些美好的回忆,还有一个让她动心之人,恐怕就是段锦云了。
玉松子七十寿诞,要办的事不少。第二日一早,兰婉滢早早的起了床。妙可儿沏了一杯清茶,端到她面前
兰婉滢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随之缓步踱到窗前,无意中向山下瞥了一眼,见萧含玉和烟儿正相跟着在池塘边散步,萧含玉身形削瘦,但神色悠然……
“这个贱……她倒是挺有雅兴。”兰婉滢用鼻子尖哼了一声。
妙可儿来到兰婉滢身后,探身向谷中望去,见萧含玉身穿火红色裙衫,与烟儿边走边谈,指指点点,不时的举头四顾,俨然正在欣赏谷中美景。
“萧姨娘神色恍惚,似乎……”妙可儿目光一扫,发现了端倪。
兰婉滢怔了一下,随之叹息一声。自萧含玉入谷以来,两人一直明争暗斗,现在想一想真是造化弄人。
吃过早饭,兰婉滢将谷中的婢女全部召集起来,把一样样活计吩咐下去。忙活了大半天,总算弄出了个眉目,感觉身子倦了,便回到房间睡了一觉。
傍晚,馨儿叩开她的房门,禀报各项事宜的进展情况,原来事都办的差不多了。兰婉滢又叮嘱她几句。馨儿前脚刚走,妙可儿便一步跨进门来。
“段公子准备的怎样了?”眼见妙可儿跨进门槛,反手关上了房门,兰婉滢急切地问道。
“都准备好了,按计划行事。”妙可儿快步来到她身前,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
兰婉滢点了点头。其实她比谁都紧张,这把干成了万事皆休,干不成,玉松子非剥了她的皮不可。幸亏玉松子始终在闭关,给了他们一个谋划的机会。
“可儿,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就算段公子有千般手段,在老爷面前是否有施展的机会?”
马上就要动手了,兰婉滢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妙可儿心中一凛。这段日子,她一直在谋划如何配合段锦云行事,若他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岂非一切都成了空谈。
“若沈公子在,咱们联手行动,尚有两分机会。仅凭借段公子一人,可儿,你认为结果会如何?”
“照你这么说,咱们岂非自寻死路。”妙可儿闻听,心尖一颤。
沈寇离开藏春谷,她们便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妙可儿反复衡量过双方的实力,也跟兰婉滢露过底,但兰婉滢态度坚决,心知她精于算计,便存几分了妄想。
这段日子,她始终抱着侥幸心理。孰知事到临头,兰婉滢突然揭开了这层幻纱,妙可儿瞬间沉到了水底。
“凡事听我的吩咐,切不可鲁莽。”兰婉滢略一思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
妙可儿回到卧房,自枕下抽出太阿剑。此剑是沈寇出谷时,偷偷放回到她房间内的。
太阿剑是三清观的镇宗之宝,据说在炼制此剑时,加入了一种名叫庚精的东西,庚精是修真界的炼器材料,只要加入一丁点儿,就可破除高阶修士的法体防御。
可惜携带此剑逼近玉松子身前三丈,就会被其视做仇敌,当场击杀……
今日,烟儿比平时早到了半个时辰。段锦云正在门前的平台上练剑,淡青色小剑在他的操纵下,上下翻飞,寒光闪闪,如同出水蛟龙一般,煞是好看。
烟儿踏上青阶,站在一棵大树下,昂着头,眼睛盯着小剑转来转去,不觉看的有些痴了。半柱香后,段锦云收回小剑,与烟儿一声不响地进了石室。
烟儿放下食盒,将右手的托盘摆在石桌上,托盘里放着一件大红锦袍,摆放的整整齐齐,有棱有角。
“萧姨娘一夜未眠,特意为公子缝制了这件锦袍,也不知道合不合体?”烟儿轻声道。
回忆起与萧含玉的点点滴滴,段锦云下意识的向兰婉滢竹楼的方向盯了一眼。
“贱货!待此事完毕,本公子非灭了你不可!”段锦云心里发了个狠,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他端坐在石凳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她都说什么了?”
“她说,让公子好自为之。”烟儿应道。
“让她保重。”萧含玉话里有话,段锦云蹙了蹙眉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寇离开藏春谷,段锦云如坠冰窟。自忖凭自己的实力,就算有兰婉滢做内应,翻盘的机率也达不到两成。但蝼蚁尚且贪生,不拼一把,谁又知道是生是死?
况且就算不是玉松子的对手,想毁掉自己这具肉躯,还不是手拿把稳的事。
生死之争,容不得半点差池。送走烟儿,段锦云将储物袋里的东西检查了几遍,思索再三,没有遗漏之处。
他缓步踱到窗前,正胡思乱想间,忽见烟儿跌跌撞撞地从竹楼里跑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几名身体健壮的婢女去了萧含玉的竹楼,用一领竹席将她的尸首卷起,抬入果木林内掩埋了。原来她趁烟儿来石室的间隙,自缢身亡。
萧含玉一死,谷内顿时陷入混乱。婢女们一个个行色匆匆,面带恐慌,神情呆板,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跟玉松子禀报一声。华灯初上,兰婉滢出了院落,向山谷四周扫了几眼,随后环佩叮当,袅袅娜娜地向玉松子的竹楼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