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比平时那跟娃娃一样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的样子，好看太多了。
老实说，将她从天途险域带回来到现在，陈胤一直觉得她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她几乎没有自己的情绪，也没有自己的思维。像是机器一样，除了剑之外不会对任何事情做出反应。
也就是刚刚她这娇嗔一样的一哼，才让陈胤忽然意识到，原来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不是真正的机器。
“虽然我不知道，仙尊将你藏在天途险域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陈胤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望着月亮说道：“不过既然现在你跟我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教你一些东西的。”
“剑法吗？”剑姑娘的眼眸里忽然亮起了光。
“不是。”
陈胤想了想，说：“比剑法更重要的东西。”
一听不是剑法，剑姑娘又移开了视线。
“……我不感兴趣。”她小声嘟囔着。
“其实严格来说，你的剑和我的剑不同。”
陈胤也不管她听不听的进去，自顾自地说：“你的剑道讲究纯粹。心无外物，只存剑念。”
“而我的剑，讲究直意。”
“顺心意，直正气。”
“剑道万千，殊途同归。到了悟道之后，不同的剑在你眼中也应并无分别。”
“但归根究底，用剑的，终归是人。”
“先做人，后用剑。”
“你要想真的窥视剑道真谛，就不该偏科。”
“剑以外的东西，也很重要。”陈胤循循善诱地说道。
剑姑娘眨着大眼睛望着他，一脸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没事，听不懂也没关系。”
陈胤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掏出一柄剑扔给她。
“今天的工资就不扣你的了。不过下不为例哦。”
“下次，可别把杀人当做第一选择了。”
剑姑娘有些欣喜地接过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陈胤也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吃。
一柄剑囫囵下肚之后，剑姑娘忽然又低下头，半天才说道：
“你说的那个仙尊……是带我去结界的人吗？”
“按黑鳞蛟龙的说法，应该是他没错了。”
剑姑娘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望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于他的事情，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陈胤忍不住问。
“……隐约有一点印象吧。”
剑姑娘低声说：“可我记不得他的样子了。”
“我明明能清楚的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我就是想不起来。”
“在结界里的时候，我懒得去想。觉得就算想不起来也没什么。”
“可你说，用剑的终归是人。先做人，后用剑。”
她忽然直勾勾地盯着陈胤：“那，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还算是个人吗？”
“我觉得吧。不太算。”
“为什么？”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陈胤说道，“会难过，会开心，会生气，会害怕。只有拥有情绪，拥有喜怒哀乐才算是个人。”
“你现在满脑子除了剑，什么都没有，当然算不上是个人。”
“那我该怎么变成人呢？”剑姑娘蹙眉深思起来，“你能把我变成人吗？”
……你这话怎么说起来怪怪的？
陈胤干咳一声：“这个吧……外人确实不太好帮。”
“你不妨自己去找找试试。”
“去哪找？”
陈胤想了想，说：“就从今天你帮了的那户屠户夫妇那里开始吧。”
剑姑娘凝眸不语起来。似乎在思考陈胤说的话。
陈胤也不着急。让剑姑娘这样的剑痴一点点找回做人的感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可他没想到的是，剑姑娘忽然说道：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要不，商量一下，换个方法？”
“什么方法？”陈胤好奇起来。
“我陪你睡一晚上，你把我变成人。”
“……你老惦记着你那逼陪睡干什么玩意啊？”
三百二十七、陈胤一生中最崩溃的一天
第二天，剑姑娘一大早就跑到了山下,找到了流云城的那户屠夫夫妇。
其实她也不知道，陈胤让她来到底是要看些什么。
不过剑姑娘觉得，像是陈胤剑术那么厉害的人，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她就默默地看了起来。
这家人一共一家四口，夫妇下还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
清晨的时候，两个男孩都背上了布袋和捆绳，站在门口和妇人打招呼：
“娘！我们去砍柴了！”
“诶，路上小心啊。”
“我也去老胡那里宰猪去了。”张屠户也随便用水草草洗了把脸，便低声对妻子说，“快过冬了，这两日我多掺些水，给家里留点肉出来，你腌了留着给娃吃。”
妇人替他细心地擦了脸，细声细语地嘱咐道：“谨慎些，这次可莫要再惹事了，可不是次次都有仙人来搭救我们。”
“晓得了。”
张屠户暗自呸了一口，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见到张屠户离开，剑姑娘一下子犯起难来。
……我该去看谁？
陈胤说过，男女有别。
我是女的，那我应该留下来看看这家的女人一天都在干什么。
想到这里，剑姑娘就选择继续留在家里，看那个妇人。
那妇人倒是勤快，将屋子打扫干净后又开始烧水做饭，熬粥的间隙还忙里偷闲做了做针线活。
从头到尾，剑姑娘都看得专心致志的。似乎想要努力学习妇人做的事。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压根学不会那么复杂的针线活和做饭。
……原来一个人需要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情吗？她有些苦恼。
那自己学不会怎么办？
时间一转，夕阳西下，上山劈柴的孩子和去屠宰场的张屠户都回来了。而妇人做的一大锅香喷喷热乎乎的饭也正好出炉。
“开饭咯！”
坐在饭桌前，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望着桌上的豆腐流口水，却还被妇人责备着打手，让他们去洗手。
忙了一天的男人和孩子胃口都很好，那么大一锅粥被喝的精光。
反倒是妇人自己没吃多少，只是带着欣慰地笑意看着他们。
剑姑娘看出来了。妇人很开心。
但她不能理解。
她觉得只有自己看到剑的时候，才会这么开心。
吃的满嘴都是的孩子们，骂骂咧咧说着琐事的男人，眼神柔和望着他们的妇人。
他们每一个都很快了。但他们的快乐，似乎没有一个和剑有关。
——
夜深了。
一直到最后，剑姑娘依然没有学会妇人身上的任何事情。
她有些沮丧。但还是不死心地继续看着。
简陋的房屋里，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的打呼了。
妇人和男人的房间里，男人刚洗完脸回来，妇人还趁着烛光绣着肚兜。
“让我看看，绣的什么？”
被男人忽然从背后一把抱住的妇人，脸上立刻羞赧起来，埋怨着白了男人一眼：
“这不是想着绣两个肚兜去百彩庄换些零琐嘛。快过年了，年儿和成儿都还没衣裳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