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细轻盈地手指静静朝着那人一指。
下一刻,那位王家公子腰间的佩剑,如同有所感应一般,轻轻震动片刻,瞬间化作一道清亮的剑光。
那王家公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胸口已经多了一个空荡荡的口子。
……依稀还能看到还未停止跳动的心脏和血管。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滞了。
连落落都惊讶地捂住嘴,扭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剑姑娘。
下一秒,随着王公子缓缓栽倒在地,一旁的几位公子哥全部发出见了鬼一般的怪叫,屁滚尿流地往外跑。
那妇人更是被吓到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周围的人群也爆发出一阵尖叫,开始纷纷四散逃窜起来,原本还热闹的大街一下子变得无比混乱。
没过多久,大街上便空无一人了,只剩下一具王公子的尸体,还在汩汩地留着鲜血。
“剑、剑姑娘……”
落落有些欲说还休地看着她。
剑姑娘却只是缓缓伸手,将王公子的佩剑招来,玉手轻拂,眼神低垂,口中还柔声道:
“好了。如你所愿了。不要难过了。”
那柄剑似乎听到了剑姑娘的话。
在一阵微微震动之后,它砰地出现了裂纹,整柄剑如同失了光泽一样,变得死气沉沉。
剑姑娘沉默地望着它,然后缓缓将它塞进嘴里。
最后才缓缓扭头看着落落,眸眼清澈如初: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我做错事了吗?”
“嗯……也不算吧。”
落落支支吾吾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落落本身没想杀人的,毕竟对修士来说,滥杀凡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各大修仙门派都是将修士滥杀凡人作为严重违反门规的行为的。这算是修仙界不成文的规矩。
而落落的本意,其实就是教训一通这帮害人的混蛋。
就算残忍一点,也就是打个残废。
反正让这些凡俗世家的家主们知道,这是惹到修士了,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去报复张屠户一家,更不敢再放自己的孩子出去胡作非为了。
虽然其实真的杀了人,这些凡人也的确没什么办法。
但是剑姑娘这么干脆利落的就把人杀了,还是有点吓住落落了。
“我只是觉得,像剑姑娘这么单纯天真的女孩子,居然这么干脆的杀人……有点不太适应。”
落落的声音软糯糯的,看向剑姑娘的眼神也有些小心翼翼。
剑姑娘歪着头,似乎有些不理解。
她不知道,自己单纯天真是什么意思。
而单纯天真的人,又为什么不能杀人。
“不过,也不算是做错事啦。”
落落又忍不住打着圆场说道:“其实,你算是替那些被他欺压过的百姓们报仇了呢。”
“只是我没想到,原来剑姑娘这么有正义感啊。”
“什么是正义感?”剑姑娘反问道。
落落:“……”
“他做的事情让他的剑不开心了。”
剑姑娘低声说:“我感觉到他的剑难过了。所以我杀了他。”
“这算是正义感吗?”
“这……”落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下一刻,在她身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当然算正义感。”
陈胤默默走到她俩身旁,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你说过的。心念不诚,修不得剑道。”
“剑是需要浩然正气来养的。若是所做之事连剑都无法容忍的话,自然是错事。”
“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而惩罚做错事的人,自然是有正义感的人。”
剑姑娘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陈胤说的话,她只是仰着头看向陈胤,认真地说:
“也就是说,我没有做错事?”
“没有。”
“那你会扣我今天吃的剑吗?”
“会。”
“为什么?”剑姑娘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不开心的表情,“你说过,只有我做错事了才会扣我的剑。”
“因为你不该杀人。”陈胤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至少不该由你来杀。”
“你杀人,对你来说是正义的。无所谓。但对凡俗来说,是坏了规矩。”
剑姑娘没有说话。
她甚至压根都没听陈胤后面说了什么。
她的脑子里只有陈胤要扣她的剑这么一件事。
似乎只有这么一件事,能让她露出如此沮丧的表情。
见剑姑娘嘟着嘴,闷闷不乐地低着头,落落忍不住拽了拽陈胤。
陈胤却摇了摇头。
“官府一会儿来人的话,你带剑姑娘先回去。我来处理。”
落落只好乖巧地点头。
她想去拉剑姑娘,可剑姑娘却生闷气一样死死盯着陈胤。
“瞪我也没用。”
陈胤淡淡地说:“三天之内,一柄剑都没有。”
剑姑娘不说话了。
等到落落和剑姑娘离开后,看着不远处一排排凡俗府衙的差役涌过来围住自己,陈胤默默地叹了口气。
“唉。”
“带孩子才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啊。”
(一会儿第二更)
三百二十六、先做人,后用剑
其实也没花陈胤多长时间。
知道出手的是仙人之后,流云城那帮差役自然是吓得根本不敢兴师问罪,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点点询问事情的经过。
陈胤倒也配合,将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之后,还特意带着张屠户去了一趟那个王家。
事实证明,在凡间再怎么作威作福的家族,面对一个货真价实的修士,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王家的老爷几乎是吓得屁滚尿流地跪求陈胤原谅犬子的冒犯,似乎丝毫不介意眼前这个人可能是杀害自己儿子的犯人。
陈胤没有为难他,只是很公式化地替那屠户夫妇主持了公道,并告诫他们往后不要再犯。
也算是彻底断了这些人报复的念头。
临走的时候,张屠户夫妇二人又是连连磕头道谢,陈胤却没说什么。
他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最多只是顺手而已。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像南潇湘一样心怀天下苍生。
他知道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自己救不了所有人。能救一个眼前的就算一个。
——
最后折腾一大堆,等回到虞山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落落已经睡了。
剑姑娘一个人在虞山山后的山崖上坐着。
月色清冽,剑姑娘低头把玩着白天从市集上买的剑型吊坠,忽然听到身后的声音:
“现在还不睡,是不是还在记仇我扣你的剑啊?”
剑姑娘没有扭头,声音却清澈认真:
“你明明说过的。我做错了事才会扣我的剑。”
“是不是做错了事情,对每个人来说是不同的。”
陈胤却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厚着脸皮说到:“对我来说,你没做错;可对那些凡人来说,你就做错事了。”
“做错事,就要扣工资。”
剑姑娘略微蹙眉,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陈胤,却又知道陈胤说的不对。
最终,她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生闷气。
这还是陈胤第一次,在这个跟人偶一样的少女脸上,看到和真人一样情绪的表情。
月色下,她俏脸染着白辉一样的光泽,莹润诱人,似乎是因为生气,还带着淡淡的粉色红晕。
……这小姑娘气呼呼的样子还怪可爱的嘛。陈胤忍不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