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你喊我一声大师兄，有些事情就必须由我顶上。”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是吗？”
“有这闲情，不如多去陪陪师妹，尽快将道境至宝打造好。”
顾长留无声低头，苦涩地嗯了一声。
——
“唉。”
长留山的山中，有一座埋藏于大山里面的洞窟。
洞窟里，有一座三四丈高的大鼎，鼎下炉火终年旺盛燃烧着。
“唉。”
彼时已然明艳动人、气质温婉明媚的明鸾，正百无聊赖地坐于洞窟旁，望着大鼎发呆。
“大师兄都闭关修炼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啊。”
“偏偏还让你个傻小子去处理各个部族的事物，好几次差点闹成双方矛盾引起部族冲突。”
“你啊，要是有大师兄一半成熟稳重，也不至于现在还被人偷偷喊做半吊子仙使啦。”
“喂，我跟你说话呢。”
一旁的顾长留这才从恍然出神中回过神来，扭头讪笑着挠了挠脸：
“是、是啊。我确实脑子笨一点嘛。”
明鸾眨着清亮的眼眸，侧着头盯着顾长留的侧脸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感觉最近怪怪的？”
“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我跟你开玩笑的啦，不是真的说你不如大师兄——”
“没事。”顾长留哈哈笑着，“我知道师姐没有恶意的。”
“我只是在想部族的事情而已。”
明鸾这才略微放心下来，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咳咳……虽然平时总是调侃你这个小师弟，但其实你这两年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啦。”
“三旬天劫时，好多次若不是你护着我，或许我都已经死在界域通道里了。”
“如今接手大师兄去处理各个部族的事物，也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今天本师姐就破例夸一夸你，干得不错哦小师弟。”
说着明鸾还笑眯眯地摸了摸顾长留的头发。就像在摸小动物一样。
顾长留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眼眸却深深垂了下去。
“……多谢师姐。”
“干嘛还是这么一副不自信地样子。”
明鸾扯着他的脸：“笑一笑！好歹你现在也是代理仙使，要在各个部族首领面前摆出样子来哦。”
“还有小夭。”她的声音也柔软了一些，“你也不希望她醒来之后，看到的是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吧？”
“那样的话，她也会不开心的。”
顾长留犹豫了很久，忽然开口：“师姐，其实我——”
明鸾好奇地侧着头，等着听他的下文。
但顾长留却只是张了张嘴，最后换上轻快的调笑语气：
“我……我想说，既然大师姐这么夸赞我，我是不是已经比大师兄还厉害了呢？”
“那——”明鸾眼珠子轱辘一转，灿烂地抿嘴一笑，“当然还是大师兄厉害一点啦！”
“唉，看来师姐刚才的话都是骗我的啊。”
顾长留故作伤感地叹气，两个人又说笑打闹了一会儿。
一直到了夜深，明鸾才有些坚持不住，眼皮打架了一会儿后轻轻靠在顾长留肩上。
顾长留一动不动地看着肩头的明鸾。
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如今的明鸾也已经褪去了青涩稚嫩的少女感，变得越来越温婉娇软，越来越有女人味。
她轻薄的衣衫下还有太靠近炉火而沾染的香汗，发丝间幽幽的萦绕着香气。羊脂般的皮肤在火光下格外诱人心动。
那两瓣红艳丰润的嘴唇，让人忍不住想俯身一吻。
顾长留还是很喜欢这样静静看着师姐的侧脸。
也许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没变。依然是当初那个只敢躲在远处，偷偷看着师姐背影的少年。
他也没有动，似乎想这样的时间再久一点。
可最后，鼎里炸起的火花将半梦半醒的明鸾惊醒，她有些窘然地擦了擦嘴，俏脸微红地支支吾吾道：
“我……睡过去了？”
“已经时候不早了。”顾长留柔声道，“师姐先回去休息吧。器炉这里我看着就行。”
“哦，那我明早再来换你。”
说着，她娇柔地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朝他挥了挥手。慢慢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顾长留眼神复杂而沉默。
……双大道的事情，至今都还瞒着明鸾。
因为这么危险的事情，不管是墨无忧还是顾长留，都不想让明鸾担心。
其实顾长留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幼稚的少年了。
他也知道，不是自己变得比大师兄更好，师姐就会喜欢自己。
喜欢永远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所以一直到最后，他都选择了保持沉默。
相对之下，他更担心大师兄。
……若是大师兄出事了。
那他真的不敢想象，明鸾会伤心到什么地步。
——
然而世界就是这样。
你越是害怕什么，什么事情就越是会发生。
半月后的某个夜晚，顾长留深夜刚刚处理完两家部族的纷争，在走到长留山下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
……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一个不好的猜想在他心头萌发，他急忙冲到了山脚下的村庄里，却发现自己已经来晚了一步。
满地都是人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残到处都是肢断肉，血迹斑驳，惨不忍睹的状况触目惊心。
森然夜色下，一个状如恶鬼、眼眸猩红的身影，正扒在一具老人的尸身上，一边啃食一边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道……人是道……血也是道……”
“是我的，都是我的……”
顾长留花了很久，才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大师兄……”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啃食尸体的黑影停住了。片刻后，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墨无忧那锋锐俊朗的面容。
只是此刻，嘴角的血迹让那张面容看上去格外妖异可怖。
似乎因为看到了顾长留的原因，墨无忧的眼眸短暂的变化了一下，从毫无理智的猩红，变得掺杂了几分清醒。
“师……弟？”他的声音沙哑无比。
顾长留哀伤而绝望地看着他。
“我……迷失了吗……”
墨无忧的手颤抖了起来，眼睛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恐。
“这是哪里？这是云溪村？”
“不……不可能……不要……”
他浑身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拼命的捂住了头。
顾长留也死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云溪村就在长留山的山下。
明鸾就是被僧人，从这里接上山的。
这是明鸾的老家。
她的父母亲戚，自幼认识的村人街坊。全都在这里。
“不可能……这不是我做的……”
墨无忧难以置信地跪在地上，眼眸里的猩红又浓郁了起来，他顿时低下头发出痛苦的嘶吼。
“呃啊啊啊……”
“动手！杀了我！”
顾长留握着剑的手抖了起来。
他用几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墨无忧，嘴唇呢喃着：
“大师兄，求求你……”
“杀了我！！”墨无忧还在用尽所有力气，拼命喊着。
但最后，最后的那点清明，也终究被迷失所吞噬。
墨无忧的眼里失去了生气，变成了一团躁动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