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喃重复着“道”这个字，身形骤然化作黑光袭向顾长留。
但如今的顾长留，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连阵法都会出错的毛头小子了。
剑光交错几轮，顾长留看着周围血流成河的惨状，最终还是认真举起了剑，不再留手。
他的眼里像是坠落了一轮太阳。
“对不起。”
“……大师兄。”
——
次日。人族震动。
长留山下足足一个州城之地，被邪修屠戮殆尽。
仙山使者顾长留与邪修血战八百里，战至天明，最终邪修溃逃不知所踪。
仙使亦是重伤。
有传言说，邪修便是之前突然销声匿迹的上任仙使墨无忧。
具体情况，无人知晓。
（一会儿第二更）
三百三十一、长明
顾长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明鸾。
“师姐……”
“你醒了？”
明鸾轻柔地替他擦了擦脸，低声道：“这次伤的未免太重了。”
顾长留没有说话。
“外面围了很多人，说要喊你去给个说法。”
明鸾的眼眸半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说，只有你知道那个屠灭了一座州城的邪修是谁。”
顾长留眼神颤了颤，忍不住问：“师姐，云溪村……”
明鸾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已经……把爹娘的尸体安葬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但是顾长留却感觉到了她眼眸里的异样。
“能将你都打到重伤，这邪修倒也是厉害。”
“你也不用自责，没人会怪你的。你已经很努力了。”
“长留，师姐没求过你什么事。”
她静静转过头，用克制着颤抖的语气缓缓问道：
“你老实告诉我。”
“那个邪修……是大师兄吗？”
顾长留沉默了起来。
明鸾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眼里一下死了什么东西，有些失魂落魄的往门外踉跄着走了两步。
“师姐！”
顾长留喊住了她，强忍着情绪说道：“我去和那些人说吧。”
——
那一天，顾长留在前来询问详情的所有宗门和部族领袖面前，宣布了一件事。
他要将现有的几家修行门派整合在一起，创立仙宗，将修行路广撒于天下，以便以后再有邪修为祸世间，其他人族能有还手余地。
但是关于那名邪修的身份，他却始终闭口不谈。只说会对此负责，追杀那位邪修到天涯海角。
成立仙宗是全人族的前所未有的大动作，一时间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那一晚的惨案也渐渐话题度低了下去。
但顾长留在筹备创立仙宗之余，依然在私下到处寻找着墨无忧的踪迹。
他不死心。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当日在云溪村，墨无忧在迷失的状态下，都靠自己的意念清醒过一次。
他觉得自己的大师兄，早晚有一天能从迷失中走出来。
直到半年后，仙宗正式立了山门，整座长留山都被彻底改造成了仙山福地。
成宗之日当晚，顾长留还在正殿**，低声吩咐自己的心腹：
“若是咸云州的事情当真属实，便立刻派人去调查。”
“不……我亲自走一趟。”
“可是仙尊大人，仙宗刚成立，宗门内繁多事物离不开您啊！”
“没事。”顾长留低声说，“其他事情都可以先缓一缓，这件事我必须——”
他话还没说完，那心腹忽然看到了什么，立刻恭敬行礼：
“明鸾长老。”
顾长留惊愕地看着缓缓走来的明鸾。
“师姐？！你还没睡？都已经这么晚了——”
“你先下去吧。”她扭头淡淡地对那名心腹弟子说道。
心腹弟子立刻恭敬离去，**只剩下了她和顾长留。
顾长留沉默起来，似乎有些不敢开口。
“师弟。仙宗刚刚成立，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该为此分神的。”
明鸾温婉地朝他款款走来：“追查邪修的事情……你也不可逼自己太紧。”
“师姐，我没事的。”
顾长留摇了摇头：“一日不找到大师兄，我心里便一天不安宁。”
“不过师姐也不用担心。自从那日之后，就极少再有邪修为祸的消息了。说不定，大师兄已经从迷失中走出来了。”
面对顾长留的安慰，明鸾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默地望着他。
良久，她才缓缓低语：
“你……如此急切地想要寻回大师兄吗？”
顾长留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连忙笑着说：“师姐说笑了，那毕竟是大师兄啊。”
“师姐你不也一样吗？自从那天之后，你都瘦了好多了。”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辞了。
那日惨案之后，明鸾已经像是失了魂魄。终日双眸无神地将自己关在洞窟里炼剑，整个人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
顾长留每次看到她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都会心痛的难以呼吸。
他想尽快将大师兄寻回来，让明鸾早日重新绽开笑颜。
可明鸾却只是静静看着他，最后凄然一笑。
“小师弟。”
“……要是你还和当年刚上山一样顽劣任性不懂事，该多好。”
顾长留怔了一下。
“你如今已是人族仙尊。寻找大师兄不该是你生活的全部。”
“天下间需要你的人很多。往后的日子，你只会越来越忙碌。”
“师姐帮不了你什么。不过至少也不能再每日都这么郁郁寡欢下去，拖小师弟你的后腿了。”她自嘲一样笑了起来。
顾长留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我们……成亲吧。”
——
仙宗成立，仙尊大婚，喜上加喜。
那是全人族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那一天的明鸾明艳动人，穿着最喜庆殷红的嫁衣。在万众瞩目下，缓缓依偎进了仙尊的臂弯里。
那天的顾长留，全程保持着热情的笑容。
笑的脸都僵了。
但是僵硬背后，他的眼眸始终是黯淡的。
他知道，这场婚礼，师姐并不开心。
所以自己也不开心。
大婚之后，明鸾在炼剑的闲暇之余，也会帮助顾长留一起处理仙尊事物。
在夫妻二人的携手下，人族的香火前所未有的鼎盛起来。修仙门派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遍地涌现，资质过人却寻仙无门的情况越来越少，反倒是优秀资质的人成了各个宗门争相抢夺的宝贝。
人族也由此进入了繁盛。
但是繁盛的背后，顾长留和明鸾的生活却没有任何好转。
顾长留依然对打造道剑和寻找大师兄墨无忧的事情牵肠挂肚，经常忙碌到深夜也无法休息。
明鸾则是尽可能帮他分担一些宗门事务，减轻他的压力。
只是偶尔闲暇的时候，她还是喜欢一个人在长留山背后发呆。
望着山下，不知道再等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