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寒流,来的猝不及防。
莫斯科的温度,彷佛一下子降低了二十度。
大雪纷纷扬扬,似梨花,似飘絮,很快将街上覆满。
千顶之都,那些三角的尖顶,球形的穹顶,也盖上了厚雪,分外妖娆。
气象局当即发布了暴风雪红色预警。
君羡和念念,躲进了地铁站。不论坐多远,都是通票,50卢布。
乘坐下行的扶梯,俨然穿梭于漫长的时空隧道。
善念念看向君羡,小手紧紧抓着他的,眼底隐隐有抑制不住的刺激和兴奋,夹杂着一点点害怕。
“喵喵,我们的地心之旅要开始了,做好准备了吗?”君羡问。
“嗯嗯。”善念念连连点头。
“还记得来时做的攻略吗?”君羡带着探究。
“记得,出于防空的需要,莫斯科地铁都深入地下50米以上,最深近百米。而且莫斯科河遍布全城,地铁要从河底通过。就像我们现在,坐很深很长的电梯,我喜欢这个像虫洞一样的隧道。”大脑飞快的转动,善念念比维基百科还百科。
两个人聊天,时间过得很快,也转移了注意力,同时消解了善念念的恐惧感。
等到了车站内部,善念念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那哪里是车站,分明是艺术博物馆。
精美的大理石艺术雕像、浮雕,典雅的吊灯、玻璃拼花以及站台顶部那些代表着匠人精湛技艺的马赛克镶嵌画,令人目不暇接。
“我想,他们是不是,把乌拉尔山、高加索山、和乌克兰的大理石都用光了?好美!”善念念的猫系大眼睛忽闪着,像照相机一样,要把眼前的一切记录下来。
“喵喵,你比大理石和壁画更美!”君羡已经打开了手机,尽职尽责完成摄影师使命。“要不要拍照?
善念念听着那动人的话语,眼睫也像蝴蝶的翅膀,坠了露珠,更明艳动人。“我们一起呀。”
说着,她挽住了君羡的胳膊,和他同框,君羡的胳膊伸地老长,背景是富丽堂皇的矿石和壁画。
这时,一辆地铁驶来。
君羡还待分辨方向,已经被善念念拉着进入。
“方向,好像错了……”君羡大囧。
“有什么关系?”女孩笑的更恣意明媚。
地铁在下一站停下,又别有一番风景。善念念想都没想,下车。
“我,想把所有的,都看一遍。”
君羡还能说什么呢?小姑娘这样的小小心愿,唯有满足啊。
就这样,他们不再刻意向着目的地,到了一站就下来欣赏,赏够了再上车。
在基辅站,他们看到了三十二块彩色窗花玻璃,上面都是奇异的植物造型,其中有六块描绘了各行各业的人们在新世界里的生活。
在白俄罗斯站,圆顶被切割成无数方块,地面都是马赛克,房顶是椭圆形马赛克壁画,特别漂亮。
最令他们欣赏的是以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命名的车站。天花板是由灯饰围成的圆形,点亮之时犹如一只只外太空的飞碟,镶嵌着着名画家杰伊涅卡的壁画,足有31幅。令人叹为观止。
身处其中,善念念已经不想走了。索性两个人在楼梯处找了个地方,并肩而坐,全当休息。
“开心吗?”
善念念以双臂抱着腿,脸也贴在膝盖上,如一只慵懒的小猫咪,她带着点点鼻音回复,“嗯,不想走。”
君羡侧着头,对着她的小猫眼,“世界上还有很多美丽的城市,很多美丽的风景,还有很多,举世闻名的音乐厅。”
“都看。”小姑娘很贪心,一切美好,都想尽收眼底。
“那还怕不怕飞机的噪音?红色的事物?”君羡循循善诱。
善念念想起今天走过的红场,它不是那种血一样的红,而是沉淀了时光印记的砖红,但很美。
她攥起了小拳头,用力的承诺:“我可以的。善念念不是小溪是大海。”
她开始学着接受,学着更勇敢,在君羡的面前,重新打开世界。
君羡弯了弯唇角,他喜欢她所做的每一点改变。“喵喵,还记得柴赛第一届冠军吗?”
“记得。”对于柴赛,善念念如数家珍。“范·克莱本。”
“对,范·克莱本,他是一个美国人。”君羡抬了头,目光似穿越折叠的空间,来到1958年。
“那时候,世界还处于coldwar中,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个国度,举办了第一届柴可夫斯基音乐比赛,以此证明这个国度不仅有发达的军事科技,还有璀璨的古典文明。”
“再后来,范·克莱本远涉重洋来了,带着对音乐的追求,以及一颗勇敢的心。他成功了,他用音乐征服了人心,也架起了一座桥梁,他成了一个英雄。”
地铁站里回荡着列车的轰鸣声,君羡的声音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你知道为什么殷教授会对你那么严格要求吗?”
善念念不懂。
在她的世界里,她只代表君羡和她自己。“为什么?”
“因为,他希望你延续范·克莱本的奇迹。你,不只代表你,你的荣耀,和我们每一个人同在,和五星红旗同在。音乐无国界,但音乐家,有自己的祖国。”
善念念眨了眨眼睛,“也和你同在吗?”
“嗯,同在。”
“我知道怎么做了。”
君羡欣慰地一笑,站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拉她,“我们该回去了,明天第二轮比赛,好好发挥。”
善念念手指落在他的掌心。
一个炽热,一个冰凉。
“喵喵?”君羡挑着眉,一抹担忧划过。
“没事啊,回去了。”
他们终于找回了酒店所在的那一站地铁。回到地面上,刺骨的寒流和冷空气打在脸上,刀子一般,地上的积雪已经超过10公分了。
善念念冻得一个激灵。
君羡俯下身,在念念身前,“喵喵上来。”
善念念乖乖地伏上去。
百余米的距离,君羡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十几分钟。他出了许多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而善念念,脸色是北风下的惨白透着红。
此时,已是傍晚十一点半。
迎接他们的是殷教授担忧且焦躁的脸庞。
君羡这才知道,因为温度太低,他的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殷教授的电话他都没接起来。
回到客房,大家洗洗便睡下了。
第二天,柴赛第二轮比赛开始。善念念却没有醒来。
君羡去敲门,也没有人开,他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他匆匆到酒店前台找来了服务人员,待开了门后发现,善念念紧锁着眉,浑身发烫,高烧直逼四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