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可以。”越长歌说:“不过呢,你先将玄霜绛雪交给本座,这蛊毒不可一拖二拖。”“越长歌。”柳寻芹皱眉。莲思柔歪头:“越长老说话算话?”“那自然。”莲思柔倒也不忸怩,眼眸忽地闪出了几分亮光,“好。”一道灵光闪过,只见她竟自丹田之中祭出了什么物什。修仙之人,肉身只要不彻底损坏,到底都能修复回来,而丹田这处是重中之重,如若有一两个闪失,轻则修为全废,重则身死道销。光晕消散,露出一根神采非凡的晶莹灵草。首尾皆银霜覆盖,状如玉如意,泛着妖异的淡蓝。那灵草被越长歌一把握于手心,她打量片刻以后,偏头问了声柳寻芹,“是这个么?”柳寻芹扫了一眼,“嗯。”“但是越长歌,你”她冷着脸还没说完,就被越长歌打断。“没事的师姐。”越长歌这下眉梢才算舒展,她回眸笑笑:“这年头惦记本座美色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我比她长了百年修为,你还怕她对我做什么不成?”柳寻芹眼睫垂下,思忖一二。终于,她的目光凝聚于莲思柔。医仙再次抬袖时,纤细的手指张开,甩出几根迅疾的银针。那几根银针细如发丝,扎入了莲思柔的周身三处,她咳嗽的趋势止了一止,顷刻间,又噗地呕出一大口血:“你……”“莲宗主。”柳寻芹冷漠道:“银针带毒,融入筋脉,随着浑身血液游走,三日之后于丹田汇合,到时候会暴毙而亡。”“本座一般不杀生。我师妹归来无虞,便给你解法。”“希望阁下守时,倘若逾期……”柳寻芹手里折着那枝玄霜绛雪,轻轻敲打在另一只手背上:“到时候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莫要后悔。”言罢,她转身离去,翩然青衫扬起了一角。头也不回。越长歌看着那背影离开,柳寻芹走时毫无留恋,一脸面无表情的淡漠,好像又与她恼上了似的。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一想到接下来几个整日都要面对那个女人,她手腕被另一双柔荑扣住。“早就为你备好屋舍了,随我来吧。”53第54章 莲思柔仿佛全然不把那几根银针放在眼底。她弯起唇角,没把那位老医仙的警告放在心上。她牵起越长歌的手,一个人轻巧走在前头。两人穿过的这个小桥两旁是碧蓝的池水,再往前看去,水榭楼阁模样端庄,四角振翅欲飞。“这里叫做玄都水榭,是我即位以后修筑的。一路穿过这里,便到了我平时起居处。”她指给越长歌看。这一路走过,倒是清净。只偶几声嬉闹声在水池上穿来,似乎隔了很远,被重重粉嫩的桃花遮住,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你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想必累着了。”莲思柔轻声说:“我去带你换衣服。”越长歌:“如果本座把你绑起来,数着时辰捱过三日,这算数吗。”莲思柔回眸一笑:“你忍心这么欺负我吗?”越长歌抬起手腕,翘起指尖,“为什么不呢?”“守着我在这个破地方度过三日,想必会很无聊的。越长老,来都来了,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请你过来吗。”“你管这叫‘请’?”越长歌翻了个白眼。这一路过来,越长歌思绪百转千回,时不时闪过柳寻芹背对她离开的身影,又转回到自己的黄钟峰,山上还有那么一群天真烂漫惹人操心的小姑娘们。这小小的合欢宗奈何不了她,想走随时皆可。然而莲思柔似乎连自己的性命也不怎么在乎,被她掐到颈部时还能笑着谈条件,被柳寻芹下针时也不改其色。这个女人的意图不明,万一再使阴招对她底下那群小崽子下手倒也难说。死都不怕的人,那就有些麻烦了。越长歌蹙着眉,打消了跑路的心思,决定先静观其变。她们来到宗主平日起居处。越长歌一见这衣柜,上下打量了一周,确实有些意外。向来从外界知晓这合欢宗服饰大胆奔放,如今往里头这么一瞧,大体还是能够穿出门的。莲思柔半跪在地上,抽出一个似乎尘封很久的箱子。她将其打开来,拿出一件大红色的衣袍。那件衣衫底下是百褶,如波浪一样翻滚,层层迭迭,却又不失轻盈。除此之外便无别的矫饰,上下一片日暮霞云的红色,看起来很大气。越长歌弯下身子,手指平抚上那料子:“这件是你的?”“不是。”莲思柔拿起衣裳,专注地比起她的肩膀:“应当是不小的,合身的……你拿去穿吧。这件本身足够雍容,没有旁的首饰来配。”越长歌将那赤色一展,抖落抖落,随即便披在了身上。朝霞照亮了她的脸颊。莲思柔愣怔片刻,她没想到越长歌穿得这么利落。面前的美人肤色白腻,气色极好,一身大红衣裳,如同朝阳衬江花,深红浅绯晕成一片,本就相得益彰。越长歌将颈后缠着的乌黑的头发绕出来,抚了半天,没有理会莲思柔一眼。“果然很漂亮。”莲思柔围着她转了一周:“你坐,我为你描眉可好?”她扶着越长歌在镜前坐下。越长歌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麻木地看着她的动作,那黛色就着她眉尾一扫一扫,带来些微的痒意,莲思柔的唇角微微弯起,看上去专注又温柔。越长歌看着镜中那截眉尾,盯得久了,她却想到了柳寻芹。那日丹房内,火苗懒洋洋地舔着炉底。她在捣药,柳寻芹就在炼丹。师姐端正又秀美的容颜就近在咫尺,眉尾轻轻扬了一下。她无意摸过那里时,气氛过于暧昧了,又只能戳破。但倘若有这个机会,她也想为她梳妆。虽说师姐可能会烦死,毕竟她最讨厌往脸上招呼东西。想到她一脸抗拒嘴里还要念叨个几句,最后冷着脸别过头去再被自己掰回来倒挺可爱。越长歌想到这里,眉眼舒展了些许。莲思柔不仅给她描了眉,又不知在哪里多描几笔,仿佛修饰。最后越长歌的长发被一根根捋顺,盘在了脑后。越长歌回过神时,总感觉镜中的人已经不像自己。她狐疑地对着镜面看了半晌,转眼对上莲思柔轻轻绽开的笑容。“莲小宗主,这就是你的喜好?”那个女人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再答应我一件事儿。”“你说。”“别叫我莲宗主了。多生分。一连往上好几任宗主都姓莲呢。”她摸着越长歌的头发说:“叫我阿柔当然,就这几日的工夫。”“阿柔。”越长歌很自然地念了一声,她平日与太初境里那群小姑娘们亲昵惯了,这倒是顺口得很。莲思柔弯起唇角:“一看你就没少这样叫别人。”越长歌半侧过头,双眸直直对上莲思柔。随即她勾着唇,笑得风情丽,“当然了?”越长歌一笑而过,随即她的指腹若有所思地敲着下巴,心中思忖着虽说对这个女人无甚好感,但还要守约待上三日。自在心情不能丢。气老了谁给她找赔?气坏了也是自个伤身。向来豁达的越长老,在进门到现在不悦了一时半刻,如今终于找到了通气的口子。自此,她终于笑了笑,看莲思柔也顺眼了一半。她又恢复了惯常,仿佛刚才拎着某宗主衣领子痛骂的人不是她一样。然而莲思柔似乎也并不在意。关系恶劣至此的两人都装着胡涂,不知在演什么戏。“你费这么大心思留本座三日,总不至于,”越长歌抬了下眉尾:“就穿套新衣裳?”莲思柔摁上室内的一个暗匣,抽出一把漂亮的琴来。那把琴浑身漆红,琴头琴尾乌黑,颜色张扬又不失大气。莲思柔此时倒变得认真起来。她慢慢地抚上琴弦,拨弄了几声。区区几声,琴音清透干净。越长歌一听便知,这是把好琴。而那把琴突然被打横着递给了她。“你会弹《凤求凰》么?”莲思柔:“我想听这首。”越长歌抚过那琴,似是在鉴赏。那木质润泽,摸来竟像玉一般。一时手痒,她将琴身一横,左右将弦抹开,倒也不甚客气,轻轻抬起手,就这样盘腿坐在莲思柔的榻上,弹响了第一个音。冰丝柔和,刮过她的指腹。仿佛有凤凰翱翔于底,翩然欲飞。莲思柔就坐在她对面,室内窗户敞开着。窗外微风一阵阵,自缝隙中钻了进来,掀起榻上纱幔阵阵,颜色像是朱的羽翼。帐中的美人被红幔一遮,容貌愈发朦胧。莲思柔没有将那些遮挡物掀起来,她就安静地坐在原地,屏气凝神地坐在原地。从那个女人模糊的五官轮廓里,一点一点找着相似,一丝一毫寻着曾经。这种寻找对于她来说有一种恶心感,但是不知为何,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在其中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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