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个讯息让罗芳裘产生了一些危机感。她不满于柳寻芹如此,万一她就这么草率地退休了自己当年在用毒上被她惨败的仇哪有机会再报。在擅长的领域被羞辱,俨然是打击很大的。柳寻芹看向越长歌:“不是在黄钟峰么?”那朵鬓间的花朵颤了颤,突然打着个旋儿抛了出去,恰好咻地贴到柳寻芹的心口。只消一朵,却能花香满怀。“哪有,”越长歌虚指她的心口,若有所思道:“分明在这里。”柳寻芹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又在贫嘴,伸手低头接住那花,很寻常地夹在了一旁的医书里。她看着越长歌,似乎没带什么表示。但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此老祖宗没出言反驳已是……相当默许的意思。“呵,真腻歪。”突然。越长歌迎面有一道银鞭甩开,状若长蛇,险些将她绕了个死。她先撤了一步手,随后又带着灵力握住鞭身,一把将那个黑衣女人从窗户口拽了出去。“干娘小心!”柳青青猛地扒上窗户。罗芳裘显然早有防备,鞭身突然收拢,环护自身,捆得像个蝉蛹,隔空挡开了潮声中的清凤鸣叫。那条银鞭受了力,自根部向外,竟一节节噼里啪啦碎去,仿佛炸鞭炮一般。只不过这并非寻常鞭子,也是一件法器,碎过以后,一息之间又重新合拢。站定在窗外以后,罗芳裘理了理自己身上那身黑袍,整顿仪容,又笑道:“对了越长歌,听闻我家阿青说,你扇了她好几个耳光,非打即骂,时常作弄。我来太初境的时候正碰到你撵着她下山追狗这笔债我该如何跟你算?”罗芳裘摸了摸一旁柳青青的脸,语气怜惜:“小可怜儿,以前在祭仙教可未曾受过这种委屈。何苦要跟着柳良来这边受苦呢,随着干娘回祭仙教享福不好么。”柳青青低头:“我……”说着说着,罗芳裘眸光一凌,再次抽出长鞭时,夹着阴冷的毒风,冲着越长歌射来。峰上的小草被那毒风一熏,在瞬息之间化作枯焦,变成一片黑泥。哪怕越长歌有澎湃的修为护体,她在不慎沾上那东西的第一时间,还是觉得身上刺痛了一片。“什么脏东西?”她有些嫌恶地扬了扬手腕,其中灵光一闪,“引魂”长笛在手。笛子自手中飞快地一转,随即横在唇边。“搁话本子里叫做八音穿心。”越长歌道:“听好了。”罗芳裘下意识封闭了听识,她将身躯灵巧地隐没在暗处。然而笛声一起,哪怕什么都听不到,还是能感觉五脏六腑都如树上的硕果一般颤了起来。不能让她吹完这首曲子。罗芳裘当机立断,她手中的银色长鞭一经变化,化作一条手腕口粗细的蛇,冲着越长歌那边窜过去。蛇牙张开,就快要碰上她的手腕。铛一根银针插入蛇的七寸,甚至精细到了角度,完美地避开了坚硬的蛇鳞,从肉下逆着插了进去。一息之间即暴毙,只剩下扭曲的蛇尾还在挣扎。死蛇落在地上,化为一道银鞭。柳寻芹收回了那根细针,挡在了越长歌之前。八音已经成型,胸口处倏地一震,罗芳裘唔了一声,踉跄几步,唇边滑下一缕鲜红。但是她却斗志不改,抬袖擦去血迹,双眸却愈发炯炯有神,直盯着柳寻芹,“打伤她就可以逼得你出手?”片刻后神色却有些复杂起来:“你和她关系何时竟这么好了。”柳寻芹还没说话,越长歌反而支愣着抽出唢,但还没发声就被柳寻芹一把拽住:“没必要。你刚才擦了点毒,不宜运功,让我”“你一边去!”柳寻芹感觉自己被推住肩膀挪开,而那个女人凶起来实在拽不住,手里的那点布料发紧,而后很快就自手中生硬地抽开,险些摩擦出火星子。哪怕设法控制她,竟在激怒之时被瞬息冲开。眼睛一花,两个人又打成一团。罗芳裘到底与她是同时期过来的人,修为偏低一些,但是架不住她祭仙教奇奇怪怪的阴毒小玩意儿很多,因此并没有落下风。很快,地上芳草横死一片,越长歌唢一震又让地上的石头裂了道口子,最后碎成了渣滓。空中传来一些飘渺的对骂。“果然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让开!先让我和柳寻芹……”“哎呀呀,人家又没应了你的事。你成天揪着她干什么?你不会暗恋她还不好意思说?”“滚。”罗芳裘当即斥道:“谁跟你似的满腹废料?!”“你怎么知道我满腹废料?啊……难道是没有漏下过一期话本子么?你该不会都看了?罗芳裘,那你指定暗恋本座。”罗芳裘似乎有被恶心到,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她接过一个掌风,冷嘲了一声:“你的脑子里是只有风花雪月么?”“你说得对但其实还有”唢声因为需要骂架被迫打断,一把琴被横抄起,带着十足十的威压砸向罗芳裘。罗芳裘似乎没有料到一个音修会有如此野蛮的做法,她没躲过去,刚好被砸中了一下轰隆一声,药阁的窗子又烂了一半。“钱。”越长歌落下一字,拢一拢衣裳,潇洒结束了这一回合。但她没潇洒多久,却倏地咳了口血,嘴唇被乌血的颜色染得黑红,更显得稠艳了一些。“不要运功,静心。”背脊被一指点住,“你看看你自己的手。”越长歌低眸看去,刚才指尖隐约泛乌,这会儿胳膊都青黑了半边。刚才柳寻芹没有贸然用灵力治愈她,兴许看她气血正汹涌,再用木灵根的催生之力恐会立马毒发。她后知后觉有点痛,柔弱地喊了一声“师姐救命”,随后两眼一黑,就此晕倒在柳寻芹的怀里。67第68章 越长歌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盘腿坐在榻上,松松散散地向前倾着身子。而衣衫半解,自肩头褪下,露出了肩膀连着后面皮肉的一角。细细密密的疼从肩后传来。她扭头去看,却被柳寻芹戳着脸颊推了回去:“别动。”越长歌又觉出一段刺麻的痛意,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到一声“好了”。这时越长歌才想起来刚才中过毒,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上,果不其然,双手的筋络又恢复了原状,不再隐约泛黑。“都说了别去打架。就算你能赢,也讨不了什么好。”身后那道声音凉飕飕的。“有你在,”越长歌笑了笑:“我怕什么。”“那要是我不在呢。”柳寻芹别开身子,冷冷淡淡地坐在一旁。“你若是荒郊野岭地遇上她了,看不顺眼,明知会中毒还要逞一时痛快。到时候快死了没人给你收拾。”越长歌凑过去,仔细盯了她半晌。柳寻芹也盯着她,有些不适应地往左边偏了个微小的幅度:“干什么。”那双红唇一勾,眉梢略扬,尽显颜色:“关心我就关心我,能不能不要还顺带骂我一顿。”“你错了。”柳寻芹:“是骂你顺带关心一下。”“这样啊,”越长歌眉尖微蹙:“好凶。”越长歌向后伸了个懒腰,一举靠在了柳寻芹的身上。柳寻芹抵在她肩膀后面,问:“你晚上叫我过去干什么?”说起这个,时候耽搁得太久,满桌好菜都快一扫而空倒掉了,自然不能再把她叫过去,不然对着空空如也的碗筷岂不尴尬。“吃饭。”越长歌无奈道:“佳肴呢。但现在没有了。”她没说是自己忙活了一下午的菜。既然是很寻常的事,柳寻芹的思绪便并没有太注意她的这餐饭,反而是放在了柳青青身上。一桩小细节。说起来,前些阵子那个小孩一直想着拜入灵素峰,鉴于养天宗的关系。平时依旧有些接触无可避免。但近些日子倒是不怎么见人影。再一见罗芳裘的态度,她顿时明白了,是越长歌干的成日押着那孩子跑上跑下忙里忙外,做苦工似的,因此没空来找自己。柳寻芹还以为是她终于放弃了。这路子很像从前。她从小就是个不怎么喜欢和别人打交道的人。但是因为成名很早,有些交流是避不掉的。而越师妹会代她去出风头,吸引所有的目光。她本就长得光鲜亮丽,性格又奔放,这于她而言并非难事。那时自己虽说对她多有嫌弃,却还是愿意与她一道走,兴许也是缘由此处。无意的利用。柳寻芹蹙着眉无意想到了这层,又念起前阵子越长歌似乎因为柳青青烦得抽人,而今日越长歌算是招惹上了罗芳裘,那个女人心肠歹毒,日后于越长歌还有数不尽的麻烦。柳寻芹看向越长歌的肩头,就在不久前,那里流出来的血全是乌的:“你收柳青青为徒,头疼的事不会少的。”越长歌道:“近日除却让她下了回泻药……本座把她放在身旁管着,倒没闯出别的祸事来。”越长歌从手上的纳戒里掏了个白瓷碗出来,捧在手心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柳寻芹似乎并不赞同:“总有看不住的时候。”“那怎么办?放出来她”越长歌:“又是给我大徒儿下蛊又是没完没了地折腾你,没人受得了。”她轻轻敲了个响指,一团清澈的水掉落在了白瓷碗内,显得那瓷碗更加透亮白润。越长歌又一挥袖子,熄灭了满屋的灯火。她怀里揣着个碗,一把拿捏起柳长老的手,轻快道:“有了。跟着我来。”此时天色仍黑,满天的星子扑簌簌地闪,像是蝴蝶抖粉似的。不见明月,而清风犹在。越长歌一手执着那碗,她笑了笑,递到柳寻芹手边。“给你。”晚风中,女人的嗓音难得温柔:“没送成菜,只好送你这个。”“怎么了?还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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