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入京都,车轮滚蹭里面,猎魔军的军旗在囚车车头迎风飘扬,秦千城衣衫褴褛,发丝打结,浑身上下遍布污垢,他的肩膀上带着枷锁,胸前两处琵琶骨更是被铁链贯穿,他缩在囚车一角,沉默的像是哑巴。
百姓们驻足观看,有人认出了囚车内关押的囚犯的身份。
“是秦千城秦将军!”
百姓发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秦千城忽然站了起来,牵动着锁链发出咣啷啷的响声,他双手抓着囚车车顶的木头,试图将头从两根木头中间的缝隙中伸出去,他的脸被挤压的变了形状,皮肉紧贴着骨骼,似乎要被木头挤压脱落,可他仍旧继续往缝隙中挤,就像是已经失去了痛觉。
他望着驻足的百姓,声音如虹,似宣泄又似悲戚:“摄政王纪靳墨意图谋反,于两军阵前陷害忠良,污我投敌,我多年衷心沦为笑话,哈哈哈哈哈……”
淦!
押解秦千城的猎魔军头皮一麻,只觉大事不妙。
这个鸟人,原本以为他自知证据确凿罪无可赦所以被拿下后便一言不发,哪成想,他竟然憋了一路,等到了京都才扔下一口惊雷来。
简直是其心可诛!
“快,将人押送入宫!”
这种事情越描越黑,他们唯有抓紧时间将人押入皇宫。
囚车入宫,秦千城被禁军接管,押入天牢。
昏暗的四周只有走廊外墙壁悬挂的烛台散发着微弱的光亮,空气潮湿而寒冷,渗入地面的鲜血将整个天牢腌制得无时无刻都充斥着腥臭的味道。
狱卒卸下了秦千城肩膀上的枷锁,将人推入牢房,秦千城踉跄的跌入牢房中,贯穿琵琶骨的铁链再次发出咣啷啷的声响,铁链每次震荡,都会牵动着胸上的伤口,疼痛顺着伤口蔓延至全身,秦千城侧身靠在阴冷的墙壁上,他抬起脚,踩在干草上,脚尖碾着藏匿在干草缝隙中的臭虫与蟑螂。
“咣啷~”
牢房的锁链被人扯起,听到背后传来的动
静,秦千城转过身,他下意识的弯膝行礼,垂在身前的锁链却被人猝然拽住。
剧痛之下,秦千城发出了一声闷哼。
秦千城这时才瞧清,前来的并非是他预想之中的陛下,而是一些他从未在宫内瞧见过的生面孔。
“你们……”
对方拽着锁链,用力一拉,秦千城痛到失声,他脸色煞白,滴滴冷汗漫出鬓边,琵琶骨被锁,他无力反抗,至于随着对方的力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走出牢房,他眼前一暗。
有人用黑布蒙住了他的脑袋。
秦千城心神俱颤,事情发展的超乎了他的预料,他不知前路在哪不知他即将面对什么,未知的恐惧时时刻刻侵咬着他的神经。
他不知走了多久,在他近乎脱力的时候,拉着锁链的人终于停了下来,他听到了一声让他睚眦欲裂的声音。
那个声音吩咐道:“摘掉他头上的黑布!”
十三扯掉了秦千城头上的黑布,光亮猝然照进眼球,秦千城本能的闭上了眼,又在下一刻,强迫自己睁大眼睛。
他眼前发白,像是强光直射吞没了一切,半晌,视线中的景物才慢慢清晰。
他看见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纪靳墨,也看到了坐在纪靳墨身边的另外一道笔挺而熟悉的身影。
“陛……陛下……”
看见纪泓的那一刻,秦千城的内心如被万丈飓风席卷摧毁。
纪泓脸上挂着一抹微笑,似是对秦千城的反应十分满意,他端起茶盏,对纪靳墨道:“皇叔,瞧他,惊骇的像是瞧见了世界末日!”
纪靳墨撵着珊瑚手串,根骨分明的骨节微微鼓起,骨节四周微微发白,他没瞧纪泓,撩起眼帘,薄凉的目光落在秦千城的身上,秦千城一时只觉得通体深寒。
“秦千城!”
他唤了他一声。
秦千城膝盖便软得差点当场跪下。
“你说本王意图谋反,陷害忠良?”纪靳墨的声音不轻不重,手指扣着念珠,发出‘咯噔咯噔’微弱而均匀的声响,这声声响
声,落在秦千城的耳中,却像是地狱恶魔敲起的丧钟。
秦千城紧咬牙关,近乎将一口牙齿咬碎,他豁然抬头,望向纪泓:“陛下,您一直以来与王爷针锋相对的对峙,都是演给我们的一出戏吗?”
秦千城认得,这里是摄政王府的书房,陛下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纪靳墨的书房里,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了许多事。
他追随纪靳墨多年,竟然从未发现,一丝一毫都未察觉。
他们叔侄二人,真是联手布了一场天大的局啊,将满朝文武,将临渊百姓,将天下诸国,诓骗一团。
“爱卿觉得,朕的戏演的如何啊?”
纪泓没有否认,他本就是想让秦千城看一看,他的背叛,他的筹谋,他所计划的一切,都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所以陛下,您在命人暗中招揽臣时,就料定臣会背叛了吗?”
纪泓没有想到,直到此时,秦千城竟然还想挑唆自己与皇叔之间的关系,若他的背叛没有前兆,那自己的暗中招揽就是在挖皇叔的根。
“这就要问你了!”
纪泓抿了口茶,茶香四溢,在味蕾里滚了一圈又灌入了喉咙,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秦千城的挑唆就像是南方的春风吹过无垠的大海,根本掀不起任何骇浪。
纪泓登基至今,朝廷诸公几乎是看着他一步步、自懦弱依附到暗中反抗再到与纪靳墨分庭抗衡,朝廷诸公一直以为,纪泓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离不开他们的扶持,也一直以为,纪泓想要对抗纪靳墨就必须仰仗他们,可直至今日,秦千城才恍然发觉,陛下仰仗的一直不是衮衮诸公,而是临渊摄政王纪靳墨!
他深得纪靳墨的真传,手段与心性,近乎与其如出一辙。
秦千城忽然想笑,笑自己,也笑那群被这叔侄二人诓骗成团的衮衮诸公。
若他们真自持重要便不将陛下放在眼里,那么等待他们的一定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他是,南朝尹是,所有的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