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男性。
二十岁上下,半长短发,松田阵平队长同款警视厅机动队制服。
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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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鳥觉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便又转回头看向本次心理评估的主要对象松田阵平。
卷毛青年有些莫名地望向身后。
“你在看什么?”
他侧过脸绷紧下颌线来的时候,白鳥觉才发现以正常的日本警员标准来看,这位爆处组的松田队长的身形有些瘦削。
而或许是因为对于心理咨询这个环境尚且有所抵触,所以在青年走进房间的时候一直紧抿着嘴唇、下颌线也无意识地紧绷着。
这让他显出了几分冷硬忧郁的气质来,配合着那副黑色墨镜、看起来甚至有些冷酷。
“没什么,松田队长,请坐。”
白鳥觉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发现那位萩原警官的魂魄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
或许是早就习惯了旁人视若无睹的目光?
看来这回魂现象不是最近的事,起码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白鳥觉想着,语气温和地试探道:
“现在已经是室内了,可以请松田队长暂时将墨镜摘下来吗?”
这是一个通过命令或其它冒犯行为卸去对方保护机制,把控谈话的小手段。
墨镜很显然就是这位松田队长的自我保护机制的具象化表征之一。
但卷发青年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又或许诸伏景光和他说过些什么。
松田阵平在白鳥觉对面的座位上规规矩矩地坐好,闻言很是干脆地把墨镜摘了下来。
白鳥觉这才有机会直接地和人对视。
毫无疑问地,哪怕在这位爆处组的松田阵平队长摘下墨镜之前,也能看出来他拥有极为优越的五官条件。
但没了墨镜的遮挡,白鳥觉才发现眼前的青年警官的眼尾末梢的轮廓偏圆,抬目扫过来的时候还有两分少年气。
而他那眼下的些许乌黑和浑身淡淡的烟草味则明晃晃地昭示着对方睡眠质量不佳的事实。
白鳥觉心中思索,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
“你好,我是负责这次心理评估的医师白鳥觉。不知道松田队长还记不记得,几年前我曾受邀去东京警校做过心理学讲座。”
她平和地伸出手来,
松田阵平微微直起身,礼貌却敷衍地同女人握了握。
“嗯,我知道你。”
他顿了一下,补充:
“景光有和我说。”
白鳥觉看着人的反应,却感到有些违和。
她进一步地观察着这位咨询对象——,
无论是对方摘下象征着自我保护的墨镜、还是漫不经心走进这间心理咨询室,这位松田队长脸上却都一脸平静。
甚至是被她堪称冒犯地打量着的现在,他也大大方方、甚至有些浑然无谓地叉开腿坐在那里,任由她的目光自上而下地仔细观瞧,没有半点儿被陌生人侵入了社交空间的局促或是不安。
是因为笃定自己没有心理症结的坦然自傲?抑或是故作镇定的防御性逞强?
不不不,都不是,青年这副姿态反而更像是……
某种有些敷衍了事的无谓感。
松田阵平根本无所谓心理评估,更无所谓结果。
儿以他这种性格也压根儿就不会主动报名这种心理评估!
看破这些的瞬间、白鳥觉骤然开口道:
“说吧、松田阵平队长。诸伏警官是答应了你什么,才成功让你报名这次心理咨询的?”
“啊…啊?”
面前卷毛爆处组队长的一边眉梢因为骤然的惊讶而向上挑起,身上的敷衍感终于微微收敛,冷硬的神色更是因为这份惊讶彻底破了功。
“你怎么知道Hir他答应这次之后就不再烦我的?”
一直站在他身边名为萩原研二的幽魂见状,干脆地抿嘴笑起来,俊秀的脸上似乎因为好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颇有些忍俊不禁。
半长发青年看向他友人的目光无比柔和。
松田阵平此时正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抓了抓后脑的卷毛,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总之是景光提前告诉你的吧。”
他摊摊手、颇有些痞气地支使道:
“那什么、既然你都知道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那这个流程不然我也就不过了吧。”
“总归是就这样,反正你看报告随便填点儿什么也无所谓,能让我回队就成。”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气人,尤其是松田阵平一直对心理咨询抱有种无所谓的态度。
然而经验丰富的正经心理医生白鳥觉却并没有因为这位难缠的病人而恼怒。
她依旧笑眯眯的、甚至顺着青年的话头继续往下讲,
“那么就当是配合工作了,请松田队长回答我几个问题就算过,反正陪我聊两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女人言辞诚恳,本质上属于外冷内热类型的松田阵平自然也不好拒绝,只能说:
“那好吧,你问吧。”
白鳥觉便开口了。
一个个密集的问题连珠炮一样砸过来,几乎是一场TVB教科书式快问快答:
白鳥:“你最近睡眠怎么样?”
松田:“还好吧。”
白鳥:“有做梦吗?”
松田:“……有一些。”
白鳥:“关于什么?”
松田:“……”
白鳥:“不想说?那好吧,我换个问法。是关于那场爆炸吗?”
松田:“你说是就是吧。”
白鳥:“哦,那就不是。”
松田:“喂!”
白鳥:“起床后会感到心悸、提不起精力上班,或者工作中有任何心力憔悴的时候吗?”
松田:“有时候会有些……唔,烦躁。类似工作中,莫名的,会感到些紧迫感。”
白鳥:“那你一定有很迫切想要完成的事情吧。”
松田:“当然有。”
“我要抓到那个混蛋——,一定!”
在吐出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节的时候,青年的语气近乎是咬牙切齿的。
松田阵平的眸中似乎骤然亮起了两抹寒火,明亮得像是固执烧尽自己的火炬、又像是一抹废墟中诞生的幽魂一般的执着。
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个亟待他抓住的凶犯。
可白鳥觉却没有就此深入询问。
她轻飘飘地放过爆炸案相关的问题,只是不置可否地跳到了下一个。
白鳥觉:“吸烟量呢?和以前比有提升吗?持续多长时间了?”
松田阵平显然也被这跳跃性的询问噎了一下,顿了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比警校时抽得多些吧…前年最多,今年倒是还好。”
然而就在松田阵平以为对方不会再问爆炸案的事情的时候——,
白鳥觉却又挑了挑眉:“我听说你会跟故去的友人信箱发消息,还帮他继续充话费?”
松田阵平连忙打起精神、故作不在意地说:“嘛,是的。”
白鳥觉问:“那都发些什么呢?”
松田阵平很认真地想了想,略过了一些不想说的内容含糊道:“去了哪儿,出什么任务,做些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吧。习惯了、改不掉。”
“好的,我大致了解了。”
面前的心理医师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松田阵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听见女人开口:
“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些……不存在的幻觉?比如——‘死去的故友’回来了?之类的。”
“哈?”
松田阵平跳脚:
“我才没有病到那种程度!”
白鳥觉笑了起来。
心理咨询室的气氛因为这个玩笑一样的插曲似乎放松了些,松田阵平也不像刚刚进来时那样紧绷。
他一开始还以为会是又严肃又刻板又正式的那种正式测试,要填问卷或是干些什么的。
但如果只是这样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的话……倒是,
也不错?
一旦人的精神放松下来,松田阵平自然就有空关注些许无关的问题。
就比如面前这位优雅娴静的女性心理医师。
说实话,如果不是面容轮廓完全不一样的话,就凭对方说话这个调调,真像是和诸伏景光那家伙是姐弟。
反正都是很细心,甚至过度体贴的类型。
总之并不会令人讨厌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最近才总听他这位同期提起这个名字。
「天哪,该不会要有情况了吧……」
“松田队长、松田队长?”
松田阵平兀地回神,发现白鳥觉正眼神含笑地看着他:
“你走神了,是聊的话题比较放松的原因吗?”
松田阵平微妙地点了下头,
“是有一点吧,总之心理咨询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哦?是哪里不一样?”她问。
“唔……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说很多话,电视上不是都那样演吗?揭开伤口,分享自己的经历什么的。”
松田阵平胡乱比划了一下。
白鳥觉失笑:“那松田队长能确保你此时对我诉说的真的就是你的所思所想吗?要不加修饰、不参杂水分的那种哦。”
松田阵平噎了一下。
很显然是不能。
他甚至都不太愿意告诉面前的人他前一晚做的噩梦,更不愿意具体地和女人讲述他都往萩原研二的信箱里发了些什么。
这倒不是因为不信任,只是总觉得……
还不太熟,也有些尴尬。
他可还没有那种对着不熟的异性大吐苦水的爱好,也拉不下这份脸皮。
“所以,心理咨询其实是个长期且双向学习的过程。”
名为白鳥觉的心理医师很是温和地解释,似乎同样的话她也已经说过无数遍。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逐渐熟悉彼此,信任彼此。我们会通过你的分享,一起找出某些困扰的症结,进一步一同想办法努力解决或是改善它们。这个过程往往会花费数个月,甚至是几年。”
“本质上,它甚至是一段长期且值得信赖的良性关系。”
“所以,哪怕我很想帮助松田队长你一次性解决全部问题再开开心心地结束这次咨询,然而事实上这确实是做不到的。”
白鳥觉说到这里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松田阵平却因为对方摆明的态度而彻底放松了下来,也没了会被心理医生刨根问底的负担。
于是两人接下来又聊了些经历和感想,白鳥觉最后还是让他做了个测评,并且评估了他的心理状态。
这场心理咨询就在平和克制的氛围中彻底落下了帷幕。
最后,
“好了,松田队长请回吧。之后的评测结果和相关建议我会直接发给你的。还请不必担心,无论结果如何,都并不会影响到您在警视厅的正常工作。”
带着白色边框眼镜的心理医生向他微微一笑,整理起手边的纸张资料来。
松田阵平挠了挠头,和人道了再见。
在合上门的瞬间,他好像看见女人朝他的方向又说了些什么。
「兴许也是什么道别的客套话吧。」
松田阵平没多想就走出了警视厅。
殊不知在他的背后,白鳥觉确实是说了点儿什么。
只是这对象并不是他。
背后“咔塔”一声,门扉彻底合拢。
氛围柔和清新的心理咨询室内。
温柔娴雅的心理医生兀地抬眼看向了正打算离开的幽魂,反光的白色镜片映着半长发鬼魂愕然的脸:
“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们的二人时间了,”
“殉职的萩原研二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