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萩原研二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面前神态温和的女性心理医生唇畔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她貌似随意地抬笔用中性笔的笔尖轻轻地点了一下面前的纸张。
“刷拉拉——,”
手牵手的小纸人便飞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蹦跳着直接环绕在了萩原研二的身边。
结成的圆圈直接将他围困在了里面。
萩原研二尝试了一下,发现他根本不能迈出这个圈子一步。
大意了。
是他习惯了别人的漠视,才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能看到他。
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萩原研二转身回望,视线的尽头幼驯染松田阵平已经合上门离开了。
很快,青年会按下警视厅的电梯、下楼、回归机动队,开始他的下一个任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伤痛总会瓦解。
死亡也总会释怀。
若是能抓到那个爆炸犯,甚至松田阵平释然得还要再快一些。
而他早已经……
半长发的青年垂下眼睫、问道:
“阵平他的状态怎么样?”
白鳥觉微笑:“没什么大问题,他会走出来的。”
萩原研二抬起头:“那您是……除灵师?巫女?之类的人吗?”
白鳥觉却摇了摇头:“并不是,我只是个技能树点得比较杂的普通人。”
她说着,抬起手向半长发青年的方向一招,
萩原研二顿时感到一股清风般的柔和力道籍由纸人的束缚牵扯而来,他整个人竟不受控制地向着端坐在心理咨询桌前的白鳥觉方向飘去。
很快就来到了女人身前。
“话说你持续这个状态多久了?”白鳥觉问。
萩原研二眨了下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因骤然拉近的距离而感到局促。
“这个状态具体我也不知道有多久了。兴许是爆炸案结束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就出现在了好友松田阵平身边不远。”
“起先我以为是地缚灵之类的情况,或者是阵平那个混蛋伤心之下做了什么傻事。但后来我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具体地束缚在某个地方,也没有什么物品作为寄宿的媒介。”
“而且您也知道,大多数的人并不能看到我。所以……”
白鳥觉摸着下巴思索一阵儿,突然问道:
“那你有什么未完成的执念之类的事情吗?”
“或许是因为你死后放心不下松田阵平产生了执念才难以往生?又或是爆炸案死亡时太惨烈了?”
萩原研二却苦笑:“要说放不下肯定有。毕竟我的家人友人们都因为我的死亡而悲痛。但我很清楚自己已经死了,再怎么不舍也得自认倒霉。”
他说到这里,反问道:
“所以白鳥医生您有什么办法能够帮我摆脱这种状态吗?”
白鳥觉闻言却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
“实不相瞒,你的这种状态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鳥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眼前这个英年早逝的爆处组队长的灵魂观察了一遍。
除了因为长期逗留尘世而显得有些虚弱以外,萩原研二的灵魂并没有其它任何问题。甚至还格外地干净,连很多怨灵本该有的负面情绪都没有沾染。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虽然她在DC片场旅居的大杂烩时期,也曾经有像「死人」这样的超英朋友可以借助特殊的能量以灵魂状态在地面正常行走。
然而普通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实不相瞒,你的状况有些奇怪。”
在萩原研二惊诧的目光中,白鳥觉说,
“据我所知,死去的亡灵长期逗留人世的话无一例外会被污浊的负面情绪侵染。除非是像地缚灵那样,或是借着某些特殊的媒介附身,不然你们甚至很难保持生前的记忆乃至自我,更有甚者会堕化成怨灵。”
“但你的魂体却很完成,很显然神智也没受到多大影响。”
白鳥觉摸着下巴皱起眉头,“这样的情况的话……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不过,怎么会呢?”
女人喃喃着,挑起眉梢突然向面前的爆处组队长伸出手来——,
萩原研二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白鳥觉的修长有力的手指结了一个看不懂的咒印,然后径直点在了他的额心上。
霎那间,闪烁着明黄色光芒的不知名能量自额心灌入体内。
萩原研二竟有一霎那真切地感受到了女人指尖柔软温热的触感。
但那也仅仅是一霎那,很快,萩原研二就感到似乎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强烈的牵引力。
然后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脱离了纸人的桎梏,飘离而起。
意识的最后停留在白鳥觉医生含笑向他望来的眼眸上,那双幽深纯粹的黑眸深处似乎闪过了一抹翠绿的亮光。
“去吧,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
她说。
“萩原队长,你可还没死呢。”
··
在送走了某个稀里糊涂地从自己的壳子里面飘出来、并且误以为自己死了的倒霉蛋之后。
白鳥觉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所有的报告中都说这位萩原研二警官已经爆炸殉职了。而且也从没听他的友人们说对方处于植物人状态,或者正在医院躺着……
怎么现在一看对方的身体很明显还活着?
是的,刚刚她已经仔细探查过了。
虽然萩原研二的灵魂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也没有被负面情绪污染变成怨灵。
但对方以灵魂的状态在尘世行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出问题也是事实。
所以,除了可能是因为警视厅这种国家机关受到高天原的护佑、本身就不容易积累怨气之外。
更大的可能就是——,
萩原研二,并不是从彼岸重返阳间的灵魂而是不小心脱离了躯壳的生魂。
换句话说,他的身体还在某个地方活着。
真是奇了怪了。
那他怎么会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呢?
果然活的久了果然什么离谱事情都能碰见。
白鳥觉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转头吩咐贾维斯:
「帮我找一下11·7米花大楼爆炸案的详细资料,还有萩原队长及其下属入殓及丧葬等流程的记录。」
贾维斯应了下来,很快就把这资料整理齐全,发到了白鳥觉的手机上。
白鳥觉挑重点浏览了一番。
在案件后续的处理报告中,因为当时爆处组距离爆炸源实在太近,萩原研二及几位爆处组队员的尸体都已经面目全非,甚至很多肢体的残片都找不齐。
最后还是靠着队服上的标号才勉强收敛的。
所以最后的丧葬流程自然对于各个“尸骨”的身份就没什么严格的筛查环节。
这就有意思了。
难不成是有人特意伪造了萩原队长的假死来遮蔽视线?
话说11·7米花爆炸案至今似乎仍有一名爆炸犯在逃。
但那么严重的爆炸下,对方到底又是怎么偷梁换柱、死里逃生的呢?
甚至还连死者的自己的亡魂都骗过去了。
想到这里,白鳥觉突然就有些手痒。
目前围绕着爆处组队长萩原研二的“复活”疑点重重,她倒是可以立马使用能力直接定位到萩原研二目前的所在。
然而她也有预感,这件事情的背后必然又会扯出一系列的其它麻烦。
所以……到底要不要去看看?
就在白鳥觉正在犹豫的时候,脑中传来了贾维斯温和的电子音:
“小姐,现在是下午四点整。悠仁小少爷快要放学了。”
白鳥觉顿时精神了起来,瞬间就抛开了那一瞬间蠢蠢欲动的搞事冲动。
嗐,找什么找?爱谁找谁找!
她可都已经退休了!!!
想到这里,白鳥觉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她一把拎起包、和外间的文职警员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咨询办公室。
现在可是高贵的下午四点,东京上都三区的堵车狂潮还连个影子都没有。
作为一个提前完成工作的高效人士,白鳥觉踩下路虎的油门儿,在交通警的眼皮子底下风驰电掣地驶出了警视厅的停车场。
这让刚一听说白鳥医生完成工作后便匆匆赶出来的年轻刑警诸伏景光干脆地扑了个空。
白鳥觉:啊哈,只要我跑得够快,箭头就扎不到我!
诸伏景光:……
刚领了任务打算出门的松田阵平抱着防暴头盔,正巧路过。
他看着同期加好友这一副遗憾又望眼欲穿的小表情,不由得捣了捣人调侃道:
“哟。没想到我们的Hir对人家医生这么上心啊?”
被调侃到的猫眼青年很难得地白了松田阵平一眼。
“说什么呢,我和白鳥医生……只是普通关系罢了。”
“‘普通关系’总有一天也能变‘不普通’啊?再说了、谁还能抵挡得住我们温柔体贴帅气的刑警景光~”
松田阵平很是大猩猩地一把拦住了诸伏景光的肩膀。
诸伏景光失笑:“真是、别调侃我了,那边队员们都在叫你了。”
“好吧好吧,你加油。成了的话记得请吃饭啊!”
松田阵平咧了咧嘴,在临走前还不忘怂恿,看得诸伏景光颇为无奈。
不过回过神来,看着警视厅门口川流不息的车流,他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听说白鳥医生这么快结束工作下班是因为要去幼稚园接自家小孩……
所以,他这个年纪对白鳥来说…会不会太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