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奉全别了莫荷，心想着自己还是光棍，如果真要是取了莫荷，有个知冷暖的也不错。
他都实岁二十二，虚岁二十三，晃二十四，毛二十五的人，他都老了，也该有个家了。
像人家周彝贵，还比他小一岁，人家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这还单着呢。
反正现在也不差钱，娶媳妇的事情要抓紧。
佟奉全回到店里后，就自己暗暗的琢磨着追莫荷的事情，旁人见掌柜的有心事也不敢多问。
到了晚上，店铺都打了烊，掌柜的还是坐在那喝着茶。
他不走，伙计们自然也不好先走，福全在那打扫着地面，而袁玉山则是拿着一本《天禄琳琅》专心的看着。
店里，只有福全扫地的声音！
忽然，“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一群五大三粗的莽汉闯了进来。
佟奉全见人来着不善，他顿时摇了摇头，不禁叹声道：“嘿，这世道，可真够乱的，这张辫子还没进京，就有人敢来砸明火”
佟奉全想着，就抬眼看去，那为首的人他还真的认识。
瑞五！索巴的金牌打手！
他来，佟奉全也算是知道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儿了。
只见瑞五穿着件棉绒马甲，嘴里还叼着根小烟袋锅子。
个头中等，小脑袋瓜子，但肩宽腰圆，瞧着十分魁梧壮实。qupi.org 龙虾小说网
他身后还跟着四名粗短打扮的壮汉，满脸尽是猛虎野狼的凶样。
一旁的袁玉山也瞧出这群人不是善茬，赶紧手伸向条案下。
佟奉全深感乱世将至，所以就通过李副官买了几把枪，佟奉全随身携带的那把不算，其余店铺里个有一把。
按照佟奉全的话说不会使也不要紧，关键时刻拿出来，也能吓到不少人。
佟奉全见了袁玉山的动作，就知道他是要拿枪，连忙一摆手拦住了他，并气定神闲说道：
“玉山，有客人来了，这儿我先支应着，你去刘府给冯管家说一声，他要的字画，我明儿一早再给他送过去。”
袁玉山望着佟奉全，愣了片刻，他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让他亮家伙，但是出于对佟奉全的信任，他还是缩回了手，然后朝门口走去。
“小子，你想去哪？”一名喽啰伸手挡住了刘祥。
佟奉全站起身，拱着手，一脸淡然道：
“我是这店里的掌柜，他是伙计，诸位是来找我的吧，跟他不沾边。”
为首的小脑袋瑞五吸着烟袋，摆了摆手道：“让这小伙计走。”
接着，他又把泛古堂当自个儿家似的，很随意地坐了下来。
“掌柜的，您贵姓？瑞五说的话的语气竟相当温和。
佟奉全拱手道：“免贵姓佟。”
“呵，姓佟？那您是正白旗还是？”
“我不在旗。”
“噢。”瑞五又招了招手，很是客气说道，“来啊，佟掌柜，别拘谨啊，过来坐。”
“呵，这小子，还真拿这儿当自个儿家了？”佟奉全不由暗暗叹了一声，“行，先让你摆一会儿谱儿。”
他不慌不忙走了过去，缓缓坐在了瑞五的对面。
“知道我们是干嘛的吗，佟掌柜？”瑞五一脸祥和问道。
佟奉全扫了那几名小喽啰一眼，随口说道：
“瞧诸位的打扮，应该都是布库吧。”
瑞五顿时竖起了大拇指，赞声道：
“呵，有点眼力劲儿，还知道咱满人的叫法。我告诉你啊，我这群弟兄撂跤的本事，那可是老祖宗打白山黑水里练出来，然后传下来的。
当年康熙爷擒鳌拜，靠的就是布库。”
佟奉全淡淡一笑没应声。
瑞五又望着佟奉全，满目随和问道：
“对了佟掌柜，我说你们这店，是既卖东西，它又收东西，是吧？”
“嗯。”
“那我这儿有件好玩意儿，您收不收？”
“要真是好东西，我当然收。”
瑞五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他撇了撇脖子，身后的小喽啰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包袱，放在了茶桌上。
“掌柜的，我这可是老辈儿留下来的传家宝，唐朝的好玩意儿，您给看看。噢不，用你们行话说，叫掌眼，是吧？”
佟奉全没有借他的话茬子，只瞅了那包袱一眼，然后缓缓说道：
“您这包袱里，装的是夜壶吧。”
瑞五一听，顿时停下了嘬烟袋锅子，愣了神望着佟奉全，然后问道：
“嘿，我说佟掌柜的，您这是练了孙猴子火眼金睛的法术？这都能知道？”
佟奉全语气淡然回答道：“法术没练，我倒是闻着味儿了。”
“嘿，佟掌柜的，您可甭编瞎话，我这可是祖辈传下来的贵重东西，它怎么可能有味儿呢。”
接着，小喽啰解开了包袱。
佟奉全瞟了一眼，果然是把夜壶。
而且又破又旧，连壶嘴都折了。
“佟掌柜，您说这把唐朝的夜壶，它值多少钱？”瑞五一面轻描淡写问道，一面将烟袋锅子放在桌上敲了敲。
佟奉全瞟了瑞五一眼，面无表情说道：
“您是拿我逗闷子吧，就这，您也敢说是唐朝的物件？”
几名小喽啰一听，阴着的脸顿时更凶了，撸了撸袖子就向佟奉全走来。
瑞五收一伸，“诶，干嘛呢这是，咱是来卖东西的，不是来撂跤的，都文明着点儿。”
小喽啰这才瞪着佟奉全退了下去。
瑞五又笑嘻嘻道：
“对了佟掌柜，问一下，您干古玩这行有多少个年头了？”
“我打小就在格古斋当学徒，算起来，怕是已历经十多个寒暑喽。”
“诶，那我怎么瞧着不像啊。”瑞五连连咋舌道，“既然在这行干了十多年，那眼力劲儿不至于这么差啊，这唐朝名人用过的东西，您都瞧不出来？”
“唐朝名人用过的东西？呵！”佟奉全不禁哼笑一声，“那我眼拙了，您给长长见识，这夜壶是唐朝哪位名人用过的？”
瑞五脱口而出道：“武则天，知道不？”
“哈哈！”佟奉全忍不住冷笑起来，“武则天，那是武周的女皇，她也用这种夜壶？”
“嘿，还敢说自个儿在古玩行摸爬滚打十几年，真没个见地。爷我来告诉你，这夜壶，原是唐太宗李世民用过的，后来传给了他儿子李治。
李治死后，又落到了武则天手里。安史之乱后，这夜壶便流落到了民间。几经周折，在明末清初时，传到了我祖辈手里。
说实话，要不是最近遇上事儿了手头短，给再多钱我也不卖。”
听到这番说辞，佟奉全差点笑出声来，“还真有你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爷我还真差点就信了。”
愣了片刻，他问道：“那这把夜壶，您打算多少钱出？”
瑞五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给眼袋锅子上了一卷烟丝。
点燃之后，他猛吸一口，然后伸出了大拇指和食指。
“八个大子儿？”佟奉全不假思索问道。
“嘿，我说佟掌柜，您这是拿我们当要饭的了？”瑞五语气微微凌厉问道。
“那您要多少？八块大洋？”
“什么八块，我说的是八万块！”瑞五拉高了嗓门喝道。
“八万块？”佟奉全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又脸色严肃说道，“对不住了您，这买卖亏得忒厉害了，您还是去别家问问吧，保不齐就有人专收夜壶。”
瑞五顿时一愣，他没想到佟奉全还敢拒绝他，他将烟袋放在了桌上。
他两眼冰寒瞪着佟奉全，语带威胁说道：
“佟掌柜，我耳朵背，没听清楚，您再说一次。不过我提醒您啊，我这帮弟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掰个胳膊折个腿，家常便饭而已。”
说着，他身后那帮小喽啰开始搓起了手掌，把关节揉得“嘎嘣嘎嘣”清脆直响。
佟奉全直视着小脑袋，语气也捎带严厉道：
“这么说，您是要硬抢咯？”
“诶，我可没说过这话，打一开始，我就说我们是来卖东西的，您要不乐意，那也成，不过您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
回头要是您走在路上，被人从后面一闷棍敲晕了，从前门楼子丢了下去。
或者，以后您店里时不时丢几件好玩意儿，门窗被砸个稀烂，您可别怨天尤人。”
“呵，这么说，你们不是要砸明火，是要敲竹杠了？”
“嘿，这话我可不爱听，咱可是正儿八经来谈买卖的，可别坏了咱的名声。”
说完，小脑袋又拿起烟袋，在桌上“咚咚”瞧着，然后像鹰鹫盯着猎物一般，直视着佟奉全，绵里藏针道：
“佟掌柜，我问您最后一句，这东西，你收，还是不收？”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几名小喽啰撸起了袖子，如同恶狼瞧见了绵羊一般，慢慢朝佟奉全逼来。
眼见佟奉全依旧默不作声，小脑袋使了个眼色，几名小喽啰的立马将手伸向了背后，像是要掏家伙。
佟奉全此刻也站起了身，将袖子捞起，又把长衫的裙边塞进了腰带中。
这一套动作下来，瑞五的眼睛一亮。
“吆呵，看不出来，佟掌柜的还是个练家子，今天我们就要好好讨教讨教！”
佟奉全来到桌子前，伸出右手招了招说道：“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看着如此自信的佟奉全，瑞五也有些吃不准了，但是一想就算是练家子又如何。
他们这几个布库也不是吃素的，有道是双全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还都带着家伙（匕首）。
这场仗，输不了！
瑞五想明白了，也不在犹豫，大手一挥道：“哥几个，和我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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