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12 波士顿

摩托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余天青瞬间就清醒了,一个愣登反应过来——他要撞上去!

“阿慈停车!!”

摩托车“咻”的一下就到了跟前,李记慈突然扭转手柄刹车,电光火石之间车胎和地面摩擦,迸发出橙红色的火花,停在约翰逊面前不足三米的地方。

要是再晚一刻,人说不定就没了。

和灭顶之灾擦肩而过,约翰逊的下巴都还来不及收起,李记慈变摘下头盔,眼里似是有把火烧起来,满身的戾气,嚣张地展露出他的立场:就是故意的,我想撞你,也不怕真撞上去。

“Motherf**ker!”约翰逊咬牙切齿地骂。

面对这种人,李记慈根本不屑骂回去,他不配得到自己情绪的反馈。

约翰逊挑衅似地对李记慈说:“这次给你的姘头来点教训,谁让他想加入我在的兄弟会呢。我亲爱的弟弟,所有和你好的人都得离我远点,因为你们这种人——我一看就恶心。”

“你去死!”

提到那个词李记慈的眼神一变,像是苏醒的野兽那般,眉角的青筋也突突冒出来,从摩托车上跳下来连带着胳膊一扬,手掌冲着约翰逊的脸狠狠甩过去!

他戴着机车手套,掌心处是坚硬的合成材料,如此这一巴掌的伤害就小不了。约翰逊下意识侧头闪躲,巴掌就扇在他左耳的位置,当即打出了血。

约翰逊一摸摸到滑腻腻的血,耳鸣重重,疼得哇哇大叫,这会儿害怕起自己的耳朵会不会就被这一巴掌打坏?这么一想更恨李记慈,哭喊着让兄弟揍他。

余天青眼睛瞪圆了,大吼道:“阿慈,跑!!”

混混不知从哪儿捡来一个空酒瓶,抡起来就往李记慈头上砸,李记慈侧身避开,往那人肚子上踹了一脚。混混应声摔倒,玻璃酒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跑不了,也不想跑。

李记慈疯了一样扑过去,把他推到碎玻璃渣上,按着他的脑袋继续打,抽一下,骂一句。

余天青看得心惊肉跳,忍着痛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李记慈的力气不及那个黑人,只见对方嘶吼着反扑上来,举着剩下那半个酒瓶子就往李记慈脸上抡。半截酒瓶子上的玻璃很尖锐,混混挨了这么多拳头,打架上了头,什么也不顾,举着瓶子直直冲着李记慈眼睛上砸!

要是被玻璃扎到,眼球可就废了。

万幸,混混比李记慈矮一些,最要紧的那一击没扎到眼睛,而是划破了他的鼻梁。

血,顺着鼻梁骨流到唇角,再滑过下巴,月光在他身后幽幽照着,逆着光,看起来像是一只刚进食完的吸血鬼。

约翰逊见他挂彩,兴奋大叫,然而杰克和克里斯此时双双架住他。撇开兄弟会成员的身份,他们都是大学生,跟着约翰逊作弄中国留学生可以,但没想到余天青会激进地反抗,更没想到李记慈下手这么狠,以至于现场已有三人见了血。

这种事一旦闹大性质就和恶作剧完全不一样。他们是未来的精英、家里的心肝宝贝,哪怕因为斗殴伤了一根手指也不值当。

“阿慈!”余天青拖着一条腿挪到李记慈身边,李记慈脸上流了不少血,不过看样子没伤到骨头。

“学长你怎么样?”李记慈眼里一片血红,目光落到他的右腿,声音更是阴沉,“他们把你腿打断了?”

“没没没,我不经打的,所以他们没揍得太狠。”余天青尽量把事说得轻描淡写,“就是我现在没力气帮你揍他们。”

李记慈一直眉头紧锁,这会儿却稍微舒展:本来他觉得余天青和打架这种事完全不沾边,但余天青的性格比他想象得激烈,被欺负了会揍人,甚至也会想“以暴制暴”。

“YOUheartless,hopeless,dicklessworm!”余天青挡在李记慈前面冲对方大骂,提着一口气,“Fuckoff!!”

李记慈“豁”了一声,第一次听余天青骂人,凶得不行。

对面两个兄弟会男生架着约翰逊退后,余天青也拉着李记慈退后回到摩托车旁。

“我们走。”裤子刚才被扯出了一个大口子,衣服也弄脏了,勉强套上来时的衣服后,余天青变得破破烂烂的。他自嘲道:“你看我像不像流浪汉?可以去流浪者救助中心领薯片了。”

李记慈脱下外套让他穿上,风衣是暖的,好像还带着少年的体温。余天青看李记慈身上穿得也很单薄,想把风衣还回去,但李记慈更用力地将风衣裹住他的身体。

看到他背上被人写上的词,李记慈再也绷不住——

“对不起……约翰逊是我哥。他因为我才欺负你。”

原来那就是李记慈说过的那个对他很差的哥哥啊。

天太黑了,余天青看不清李记慈到底有没有流眼泪,但他觉得阿慈的声音听着快哭了。

其实真的没必要哭,他没那么脆弱,被揍了一顿现在身上是挺疼的,但他还很年轻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后遗症。

“害,你看过日剧没?热血高校有没有?”余天青拍拍他的肩膀,嗓音沉稳。

李记慈太低落了,只是摇头。

余天青故作轻松道:“那部片子里讲无打架不青春,为了兄弟打架,热血联盟,有点酷哦。”

李记慈心情复杂,现在摆明了余天青是在哄他,把他当成第一次面对失败的小孩子那样逗他开心。余天青习惯为别人着想,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吃过很多生活的苦,因为出于本能人在遭受打击后会立即寻求安慰,而不是反过来顾忌别人开不开心。

尽管李记慈本身佩服这样的人,但他不希望余天青是这样的。余天青一定要更自在点才好。

李记慈把余天青抱上后座,心里压着石头,一直没发声。

“所以是约翰逊发消息挑衅你过来?你真就一个人来?”余天青环顾四周,“没叫警察?”

“在没确认情况前,不敢叫警察。”李记慈的声音闷闷的,明显还在后怕。

余天青倒是想起了留学生里的传闻,“听说波士顿的警察效率低下,尤其是在正常工作时间之后,只要没死人,就能拖到人死了再赶到。”

“是我怕再给学长惹麻烦。”李记慈耷拉着脑袋,刚才打架的时候像条逮人就咬的疯狗,现在却可怜兮兮的像是犯了错被罚站的小狗狗。

“他们会耍阴招。我来的时候约翰逊就挂彩了。要是叫警察来,被反咬一口,说成你打群架。约翰逊背后有家族的律师团队,无论是私下调解还是打官司,一定是他得利。”

今晚见面这件事本来就没人知道。哪怕真的叫来警察,对方也可以说成是普通斗殴或是混混惹事,指证约翰逊的证据不足,甚至由于结果不严重,都不构成立案的条件。

无数起校园霸凌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就是因为情节没有严重到法律足以制裁的地步,法律说到底只是道德的最底线。

“人渣。”余天青骂道,“警察还真治不了人渣。”

要是被诬陷为打群架,余天青的档案里铁定要记上一笔。

留学生F1签证的要求十分严格,稍有违规移民局就会将学生遣返。对余天青来说,要是因打架而被开除,无异于在爸妈心口捅一刀子。

这样想来,心有余悸。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李记慈给他戴上了头盔,低声道:“揍一顿不够,我要给他报应。”

正当余天青好奇他有什么本事教训约翰逊时,李记慈话锋一转问:“坐过摩托吗?”

“连头盔都是第一次戴。”余天青的声音有些虚弱,“北京公共交通多发达,去哪里都不用开车,哪像这里,市内的绿皮火车上还有老鼠……”

他乖乖坐在后座,双手搭上肩膀,趴在李记慈背上,恹恹地垂下了头,像一只快要睡着的考拉。

这种状态坐摩托很危险,速度一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于是李记慈决定把车停在这里,“我们到大路上叫Uber。”

余天青不想动弹,坐在后座的皮垫上不动,语气有点耍赖的调儿:“我晕车。就带我坐摩托吧,我很清醒,不会掉下去的。”

李记慈最终还是顺着他。余天青毕竟不是小孩子,小孩子必须要做那些确保安全的事,而男人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别搭我的背,搂腰,这样安全。”李记慈拉着他的手放到腰间。

余天青有点抗拒,因为他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娘,可能是电影里这样做的人都是姑娘的缘故。

李记慈耐心解释,“我要是做摩托车后边,也会抱着驾驶员。” m..coma

听到这个余天青来了点精神:“你坐过?”

“那倒没有。”李记慈实话说。

余天青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搂住腰,李记慈还是怕他中途松手,就从摩托车前面的储物箱里翻出一条黑色的领带,在余天青双手手腕处打了个死结。

余天青其实有点怕,因为报告说摩托是交通事故率最高的一种出行方式。但李记慈开就不要紧,可能是他一直都表现得非常自信,他是可靠的。

“牢吗?”余天青动动手腕,完全和李记慈拴在一起了。

“牢。”李记慈在死结上又打了一个结。

摩托车一开起来,风就变得很大,不过前面有个人挡住了大部分的风,余天青感受到的更多是背脊的温暖。余天青用手臂夹了夹他的腰,示意慢一点。

只见李记慈的肩膀耸了耸,“别挠我,怕痒。”

“嘿嘿。”现在余天青的心情甚至于说很不错,或许是天生心态比较好,他一辈子没干过叛逆的事,一晚上打架挂彩还骑摩托,都是人生头一回的叛逆。

“那你的弱点被我抓住啦。”

“现在你拴着我,弱点也绑一块。”李记慈不知从哪儿学了个不太合适的成语,“玉石俱焚。”

他这嘴……余天青笑,“我们去哪里?”

夜深了,查尔斯河的静谧和月光似乎让余天青暂时忘却了疼痛。

“去医院。”李记慈在嘀咕什么,在大风里听不太清。“你得好好检查下……”

“我不想去,到家你把我放下,你自己去——”余天青打了个哈欠,“今天真的好困,我想先回去睡一觉,明天再去医院。都这么晚了,过一晚上也没差吧。”

“可是不疼吗?”李记慈问。

“去医院那才是真疼,医生用双氧水消毒,嘶……好疼。”

声情并茂,说的好像真就有医生拿着双氧水往他伤口上浇一样。

李记慈如果做人家爹,应该是个挺没原则的老爹。

因为他完全被天青小朋友可怜兮兮的样子牵着鼻子,妥协道:“那回家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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