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星,杨柳月下,那种教人指尖发麻的情绪涌上心头,骚动的灵魂叫嚣着存在感。
记忆翻滚如云,于脑海中不断涌现,很久以前,他们就在这样的洋房门口接吻,连推门的几秒钟都忍不住。李记慈对接吻这件事有瘾,早安吻晚安吻,吃饭前要,上车下车二人独处时都要。那时他们在人前装陌生人,比高中生早恋还谨慎,可越是在人前绷得紧,在无人的地方就越是要黏成连体人。
李记慈有一手接吻时反手用钥匙开门的本事。
也不知这些年来,他有没有机会和别人操练。
余天青不由想起那个在ins上看到的那个俄罗斯名模、想起一晚赚二十万的冉燃,相比之下,他不仅没有可以变现的美貌,银行卡上全部积蓄或许还不及人家的零头。大学生可以爱得很纯粹,但现在二十八岁的余天青难以避免地世俗起来:在李记慈的择偶范围中,他绝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如果五年时间证明了给出去的爱覆水难收,那如何才能最大可能地利用自己的优势、提升幸福的几率?
李记慈比划了一下窗台说,“如果窗户不能从外边打开,今晚就去你家。”
余天青很淡定,显然他并不介意居所何处,“五十平,单人床,住不了两个人。”
“为什么要租这么小的房子?”
“你对二环内的房租一无所知。”余天青轻笑。
然后李记慈露出了大猫一样神秘狡黠的眼神。
余天青很熟悉这个眼神,准是没憋好屁,“想什么呢?”
“BachelorofScience.”
Bachelor既有学士的意思,又有单身汉的意思。
——单人床,单身汉,常年没有X生活。
理是这个理,嘴也是真的欠,余天青趁他转过去翻窗的时候冲他龇了龇牙。
李记慈联系了母亲在国内的友人送备用钥匙,要明天才来,今晚只有用特殊的方法进门了。窗户可以从外面推开,于是李记慈顺理成章翻窗入户,转身接应余天青,而余天青就在这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窗沿上的位置使得余天青比李记慈高出一些,他很轻松便抓住了李记慈,用另一只手掌压在对方的脑后。
月光从余天青身后升起,他神情晦涩,教人捉摸不透,驾月而来,好似会乘风而去。
“你……”李记慈被月色蛊住。
余天青将手掌移到颈边,慢慢地靠近他,这样的距离穿透了白日里的谎言和虚伪,连他变快的心跳、急促的呼吸都可以感知。余天青闭上眼睛,轻吮他的唇珠,品尝着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香根草和薄荷糖的味道。
Incredible.
不止是好,还是超乎预期得好。
眼前的人这样好,余天青再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一分一毫了。他心里想得霸道,唇边的吻却轻轻柔柔的,像是吹了五年的微风,温柔又固执。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令李记慈心惊肉跳,反应滞后了好几秒,才用手试探着触碰到余天青的腰际,确定他没有变成一阵风,于是换成他吻回去,像是要将余天青拆吃入腹一般心急,泄露出内心的不安。
李记慈感情比他直接,从相遇到后来都是李记慈走在前头,积极地经营一段感情。但回头看来,李记慈发现在每一个关键的节点,都是余天青扣动扳机,让他像子弹出壳一往无前。
一开始追求余天青接连被拒他自觉希望渺茫,是余天青没有把他的希望掐死,给他留了一线曙光;
决定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契机,是余天青在枪击案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就连分手,也是余天青一个冷漠的眼神开启的。
那么一直以来,谁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此刻,余天青坐在窗台上,向后仰去,窗门大开。李记慈连忙跟上去搂他,半个身子都在窗外。
“你来真的!?”
他现在重心完完全全向后倒去,李记慈一松手就会后脑勺着地。
在掌控内的快感给反而带来了安全感。余天青有点喜欢这种窒息的刺激,“确实刺激,你玩过的,在纽约,TheVessel。”
李记慈气笑了,他一贯追求刺激,冲浪、潜水、摩托、滑翔伞……“看来我们都是‘变态’。”
就着这个姿势,余天青将双腿圈住李记慈的腰,有一瞬间觉得李记慈还像五年前那样。李记慈没有反抗,就这样拖着他的臀走到角落里打开灯。
老房子的灯光用的还是那种土土的暖橘色,意外有点像加州裸体海滩那种暧昧的黄。
余天青的大腿根贴着李记慈的腹部,所以他情动得非常明显,明明李记慈都没有做什么他就激动成这样,实在是……他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奈何眼前没有洞,只有阿慈的胸膛。
“人对现实不满的时候会将理想投射于过去。”李记慈说了句颇有哲理的话,挺不像他。
“干嘛?”埋在他胸前的人闷闷回道。
回头炮也不是没有,那种分了手的情侣依旧有可能因为床上太和谐而滚在一块儿。对于他们而言,如果能打响第一炮,那这一炮将在他们的情史中有着非凡的意义——打青春时没有打的炮,可以重返青春。
李记慈坐到沙发上,压得布面凹陷下去,他把余天青抱到大腿上,手臂圈着。
“你不痛快了。”是肯定句。
潜台词是,你只是因为对现实不满,才想起年轻时的爱人。
余天青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不痛快吗?是的。但重新开始爱一个人,和通不痛快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就着这个适合接吻的姿势再一次吻上那对薄薄的唇,吻出“啧啧”的水泽声。
“今天不行。”李记慈额头抵着他,睫毛扇在他的脸上,绒绒的,酥酥的。
余天青悄悄握紧了拳头,耳语道,“我...我可以的。你不是也...那个了吗……”
“你带避孕套和润滑剂了?”李记慈问。
“没有。”余天青顿了顿,“是必须的吗?”
李记慈抽动嘴角,低下头,不想让余天青太尴尬,“必须的。你第一次,还怕疼。”
余天青脸上烫极了,其实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完整看过一部钙片,男的之间具体要怎么做他一无所知。“...我、我还没来得及做这方面的功课。”
“没有看过片吗?”李记慈一手揉着他的腰,似乎很满意他这幅受惊的样子。
“一开始是接受不了,因为网上大多数都很恶心。”余天青如实告诉他,“不过之后我可以试着……”
“不必。”李记慈叼住他的唇,呢语,“不需要了。”
欲字当头,管他爱恨情仇,都得往后排。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吧,余天青想,倒也不错,省了那些核算谁爱谁、谁负了谁的冗长步骤。
“你手机在震。”余天青说。
“不管。”
“我手机摔碎了,现在谁也找不到我。”余天青说的时候带点骄傲,现代人脱离了手机,就好像把自己流放到了孤岛。
“那正好。”李记慈狠狠地说,“我绑架你!”
“是你让我第一次自卑。怕你嫌弃我,我竟然会因为自己不是个女的而自卑。”
他们就像是在一部时间线混乱的电影里,李记慈一会儿用五年前的他来发脾气,一会儿又用现在的他来安慰。
“没事,你不用负责,就是再试试罢了。”余天青他将“选择权”还给李记慈,就像当年李记慈允诺他不用有负担那样。
“我想比你的前程重要,甚至想……比你家人更重要!”也不知李记慈只是在复述过去的想法,还是开启了新的期望。
这口气憋得太久了,李记慈不是没想过报复,更想看他害怕,想看他后悔,让他红着眼睛求自己能不能不要离开。
“那不一样的。”他瞪眼的样子明明很凶,余天青却仿佛在下雨天的屋檐下遇到一只流浪的狗狗,扒着他的裤腿冲他呜咽,于是心软得不成样子。他用疮痍的手摸摸李记慈的头,“这些不能放在一起比。”
因为你不在天平上,我不会拿任何东西和你相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