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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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律例对盗窃有明确刑罚。

窃盗不得财笞五十;得财,则按得价值,从脊杖起算叠加,超过定额,更有徒刑、苦役、流放。

焉如自知偷盗物贵重,不论财帛,光是玉佩与官帽,就不是五十一百脊杖能了结的事,就算有钢筋铁骨挺过去,往后徒刑也不能善了。

“技不如人,我自认栽。”

他咧嘴笑了,刻意用鼻腔共鸣与气息控制模仿出的女子声线一转,变成了同样清冷但更低回几分的男音,“薛将军要打要杀给个痛快,省得我受那两家磋磨。”

他垂下视线,心头难免有几分惋惜。

姜殊意逃出金丝牢笼那日,他是看不见了。

薛慎没理他,扳着俞知光的肩膀,将她转到自己身后,手掌才松开。他捡起那件被脱掉的外衫,丢回给焉如:“小公爷的玉佩、姜建白的官帽,藏哪了?”

“丢到潞河里了,没准已经飘出城外,到曹州了。”

薛慎不信:“你交出来,我保你免去苦役流放。”

焉如哈一声笑了:“比起下半辈子蹲在臭气熏天的牢房,日日只见豆腐块大的一格天,我还宁愿去北地。”

“若我连徒刑也给你免了呢?”

“不可能。”

话这么说,焉如一双眼紧紧盯着薛慎的脸,企图判断薛慎是真的愿意保他,还是想骗他说出赃物下落。

薛慎任由他看,沉默在灯火黯淡的偏房里蔓延。

俞知光实在忍不住了,眯着眼,从薛慎身后探出一颗脑袋去看,朦朦胧胧里,焉如衣衫已盖好了。

半晌,焉如问:“什么条件?”

“帮朝廷做事,这身飞檐走壁的本领,易容乔装的把戏,多得是用处。”

“狗屁朝廷,还想我去效力。”焉如冷啐一声,“我师父就是被朝廷的贪官害死的,我不去。”

薛慎惜才,却也没有循循善诱的耐心,“自首还是扭送官府,你自己选,天亮后我再来问。”

俞知光还不想走,扒着薛慎的手臂。

“你……你真的叫焉如吗?”

焉如一愣,想到她是姜殊意密友,到底答了:“我师父姓晏,我随他姓,真名叫晏如。”

“是你师父取的名字吗?”

“是。”

“日出清济为晏,从随为如,是个开阔向阳的名字,”俞知光轻轻笑了,“跟我爹给我取的有些像。”

晏如想到师父,沉默了一瞬,听得俞知光又问:“你偷小公爷的玉佩,还有姜府官帽,是为了给殊意出气吗?”

“我看不惯他们,偷了就偷了。”

“殊意知道是你偷的吗?”

“她知。”

“晏如,你若没挺过脊杖,或者在苦役流放路上被晋国公府、姜府报复,殊意会觉得她有责任,她性子要强,不太会哭,但这个事能憋得她不舒坦上三年五载。”

俞知光想想补充:“殊意她说不定还会后悔……”

后悔……认识了自己吗?

晏如一愣,俞知光却不再说了,扯扯薛慎袖子,两人离去,留他在偏房里兀自去想。

再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

将军府值夜的仆役端来简单朝食。

俞知光喝了一碗粥,再吃了半个胡饼,睡意却在这时重新酝酿起来,小鸡啄米般点头,东倒西歪在玫瑰椅上。

薛慎扶正了她脑袋,“回去睡。”

她揉揉眼睛:“我想再等等。”

“等什么?”

“看晏如怎么选……等下他不愿意,我想别的法子说服他,趁府衙还有半时辰才开。”

“我吓他的,不会天一亮就送官。”

薛慎寻到她腿弯,将人抱起来,怎么从被窝里拉起来的,怎么给她送回去,脱了绣鞋,解了斗篷。

熏得香香软软的锦被再裹上。

俞知光还撑着最后一点清明同他讲话。

“薛慎,你真的想留他是不是?”

薛慎“嗯”了一声,听见她叮嘱:“八仙柜的藤编箱笼里,有桃子图案那个,里头有银票。”

她话音顿了一会儿,像睡过去一个眨眼的时间,又醒,“抓到飞贼本是功劳一桩,你不在意,想叫晏如自首,其他辛苦蹲守的差大哥会郁闷的。府里账面已宽裕许多,你记得买些酒肉冬衣,给他们高兴下……”

薛慎吻下去,不再让她说了。

他吻得极轻极柔,像在触碰一片花瓣,俞知光闭上眼放松,很快陷入了睡眠。

薛慎垂眸看她。

即便她不说,他也会安抚一起蹲守的金吾卫弟兄。

何时怀柔,何时震慑,官场御下与平衡,在军中同样重要。他娶的小娘子不懂人心鬼蜮,只懂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说“会郁闷的”。

晏如在将军府偏房里多关了一日。

直至第二日清晨,才同薛慎去京兆府自首。

他一想通,就说出了晋国公府御赐玉佩和姜建白官帽藏匿的地方,至自首那时,两物已物归原主。

京兆府尹汲奇正,连同两位少尹俞明熙和郑濮存一起接了案,晏如暂被押到了牢里。

薛慎一直将他送至牢房门口:“虽物归原主,还要叫温、姜两家消气,你日后才能将功抵罪。”

“你来时怎么不说?他要是我磕头认错……”

“这是京兆府的地儿,头磕得再响都没用,”薛慎打断他,扫过他同金吾卫儿郎相比,显得清瘦甚至羸弱的身板,“我是说,皮肉之苦难免。”

晏如嗤笑:“薛将军多虑了,我从小是被打着长大的。”

硬话撂下,在幽暗牢房里的等待,无端被拉长。

狭长走道里,每走过一个不苟言笑的狱卒,他都觉得是来提他去受刑,走道尽头刑讯室里,每传出一声模糊的击打和闷哼,都像是有回音。

来时晨光初绽,晏如被提审至公堂,已是薄暮冥冥。

留着山羊胡的京兆府尹汲奇正坐于公案后,神色端肃,案头摆放一些文房四宝、卷宗和一筒令签。衙役手持执事牌,与腰间佩刀棍的巡捕分列两侧。

涉及案情的温、姜、李、萧几家都来了好些人。

相关者都在公堂内庭,晏如只觉身后嘈杂纷纭,如身置菜市,都是人在讲话,细细去听没一句话真切。他转头望去,一道粗木栅栏横拦在公堂内庭与外庭之间,外庭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天色昏暗,看不清楚面容。

大概都是些凑热闹的百姓吧。

汲奇正一拍惊堂木,示意开审。

“堂下来人报上姓名,自述来此缘由。”

“草民晏如,汝州汇阳县人,三月前来皇都谋生,偷盗盐铁使李家金银财帛,崇德坊萧家纹银一箱……”

真正到了堂下,晏如反倒静下来,平淡地复述了行窃所得、失主、经过等细节。

桩桩件件,与失主家来报案的都对上了。

晏如又看一眼左右两侧,不见薛慎,真不知他作保可免徒刑,是如何操作。他正走神,汲奇正已转向几家人,询问他们可有其余失物。

姜府的人最先跳出来,“我家主官帽被盗,当日只束冠上朝,惹得议论纷纭,此事按律例,可当欺辱朝廷命官处置,汲大人必须严惩不贷!”

汲奇正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案情还未审理完毕,未到量刑之时。”

他再问晏如:“所偷盗财物,现在何处?”

晏如答:“钱财尽散,鎏金苍龙出海梅瓶在黑市转手,换来金银,也尽散。国公府玉佩和姜府官帽已归还。”

汲奇正:“他说的可是真的?”

姜府嚷着要严惩的人面色一滞,不情不愿地点头。

温裕坐在扶手椅上,屈指敲了敲腰间悬挂的玉佩。

“盗窃得财而归还,按不得财论,笞五十,两桩共笞一百。”汲奇正从令签筒里抽出一支,暂按于案上,又问:“剩余偷盗所得,你若能悉数归还,同样可减罪论处。至于欺辱朝廷命官、盗窃圣上御赐之物等罪,再另作他论。”

晏如摇头,他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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