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小凉哥,声音里也带出些无语。
他今儿难得没去村里折腾人家的屋瓦,负责暗中保护顾老实。结果就遇到这种事,实在显得他有些失职。
顾湘无奈道:“下回再有什么女子——”
语声一顿,她这便宜爹都到了这把年纪,能自称老朽了,又不是狄雅怀那样的少年郎,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要为他的那啥,咳咳,操心!
“哪怕是个八十老太投怀送抱,你们也要拦着。”
小凉哥:“……是我的疏忽。”
他见那女子身上并无武功,也无兵刃,便不曾上心,现在想来,万一她身上有毒,又该如何?谁知道她还有什么阴诡手段?
那边跟着姜氏的另一个侍卫,禁军的黄斌,苦笑道:“刚才听见这边有动静,我才故意引了姜娘子过来。”
顾湘:“……”
小凉哥:“……”
黄斌嘴角抽了下:“我也是担心再……闹出什么是非。”
他可是相当清楚男人们的心思。
那个崔娘子虽然三十多岁了,却长了一副好相貌,柳眉细眼,皮肤白皙莹润,说话声音也柔软得紧,乍一看就像二十几许。
形容作态更是了不得,简直每一处都长在了男人的喜好上头。
像他们这些人都爱爬高,刚才见这崔娘子从小道上徐徐而至,那身段,那风情,啧。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家里郎君动了旁的念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公主何等身份?她养父母的品格,对公主的声誉影响很大。
黄斌就盼着郎君和娘子安安分分,太太平平,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来,以免影响到公主。
“公主,属下是真有点担忧,我听村里人说,这崔娘子才到咱们顾庄,连夜都没过,村里已经有好几户人家两口子打起来……你要说她有什么不规矩,到也说不出,反正就是这么一大把年纪,儿子都到了娶媳妇的时候,她愣是不见成熟,只显稚嫩,闹得村里这些男人们都个个都想护着她,为了她,连十几年不红脸的夫妇都吵了起来,属下怎么敢不仔细?”
黄斌嘚啵嘚啵说了半天。
老狗在后头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自从陈旭带着一干禁军的兄弟们加入公主府这个大家庭,老狗总感觉自己的业务能力必须继续精进,实在是抢饭碗的人太多。
黄斌这小子看着蔫了吧唧,不显山不漏水,在禁军里根本显不出他,结果,消息居然如此灵通。
这探听八卦的能力,和他实在有一比。
老狗刚才也想和自家小娘子唠叨唠叨这事,这鱼一进他们顾庄,看起来柔柔弱弱,仿佛捉住就能下锅炖,可仔细瞧着,这小鱼一搅和,到好似要把汤锅给搅合得沸反盈天的架势。
老族长多大年纪的人,不还是把她吹成了一朵花。
竹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轻笑声,低语声……
顾湘抬头看姜氏,就见姜氏一把从篮子里摸出把剪刀,就是平日做针线活用的那一种,不算太锋利,却也骇人。
“……”
黄斌身子一晃,差点从树上一头栽下。
顾湘也色变。
此时竹林里说话声渐渐清晰。
崔娘子幽幽道:“我这人最是欠不得旁人人情,这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若是不做补偿,今天晚上怕是睡不了觉的。”
“不用,不用。”
顾老实憨憨地道,讪笑了声,“真不用的。”
顾湘深吸了口气,一点都不耽搁,快步走近竹林,就见三十多岁的女子,手里拿着针线,人正朝着顾老实走去。
“郎君何必为难妾身,难道是信不过妾身的手艺?”
顾老实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其实两人离得并不很近,似乎也没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可这氛围,顾湘看一眼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姜氏握着剪刀,目露凶光,牙齿轻轻摩擦,连头发都仿佛要炸起来。
顾湘心头微颤,清了清喉咙,刚待开口,就见顾老实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手摆得和蒲扇似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纠结担心,陡然大喊了一嗓子:“信不过,我确实信不过你那什么手艺,俺闺女说了,我这身袍子用料是云锦,正经的江南贡品,你做不来的,千万别碰!”
一句吼完,顾老实又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捂住袍子上破了地处,脸色涨红,忽然更咽。
顾湘:“……”
“妈的,不装了,心疼死老子了。”
顾老实抹了把脸,抱着衣服,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下,“我真是抽了风,这会儿去喝哪门子酒,干嘛要抄近路,我又显摆个屁,穿什么云锦的袍子,这袍子也是我这大老粗能穿的?大几百两银子哦,哎呦我心疼,你,你能不能给我赔得起!这辈子我给我媳妇买胭脂水粉,都没超过二十文钱!就这我还要心疼,二十文钱要是吃肉,也能吃好多,胭脂又不当吃,又不当喝,我媳妇还一大把的年纪,又不是年轻的时候,买那个作甚!”
顾湘:“……”
姜氏:“……”她咳了声,大踏步地走过去,顾老实愕然,顿时瞠目结舌。
顾湘顿足,一时觉得自己还是不该插手她爹娘的战争。
哎。
顾老实这样的爹,挨一顿收拾,难道会不正常?
这崔娘子面上却半点不带惊惶,也果然是一副好相貌,说的这好,还是那种老少咸宜的好。
相貌长得极正。
顾湘乍一见她,却倏然觉得有些眼熟。
她一时没想起来,老狗却是心下微怒:“她学公主的妆容,呸!”
不,不对。
她是在学长荣郡主的模样,竟学得有两三分相似,只没那股子英气。
顾湘的妆容,此时也有点像郡主,她不是故意的,只秋丽这些小丫头如今都是长荣郡主高六合的迷妹,不知不觉就把顾湘收拾得越发酷似长荣。
崔娘子客客气气地,跟没事人一般和姜氏和顾湘见礼,轻声道:“是妾身孟浪,坏了顾郎君这般名贵的东西,只大几百两,把妾身卖了怕也赔不起,您几位看,这该如何是好?”
顾湘摇头,叹了口气:“只怕大几百两也是杯水车薪,崔娘子,我们这回怕是都闯了大祸。这袍子是当朝太后娘娘亲赐下的,哎,毁了太后赐的衣物,又岂是几百两的事?”
崔娘子登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