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成交

魔修。

这是修行邪道,备受唾弃,恶贯满盈之人的称呼。

自灵网破洞,真气流入世间以来,正道与魔道从未停止过纷争。

顾无愁对此方世界的历史了解不多,虽找来了些古籍,但诸多记录模糊不清,看了最多也就知晓个大概。

他只知道现今魔修势力甚微,远远不如百年前那般昌盛。

九州尚存,且山门大开,敢于显于世人面前的魔修势力,只有白蛰州的寻神谷。

除此之外,魔修即如蛇虫鼠蚁,只得躲藏在阴暗处,不敢暴露于阳光。

这座小村落也是如此。

外表看似平静甚至荒凉,实则早已被魔修占据。

顾无愁路途间遇到的所有村民,其实都是修行邪法之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眼睛深邃得如此诡异。

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眼睛,是怎么也装不出纯良模样的。

……

……

时候过了正午。

顺着树林缝隙洒落的阳光开始倾斜。

狼哥的影子被缓缓拉长。

他坐在石桌旁,听到顾无愁道出他的身份,有些意外,但很快镇定下来。

他还是揣着那诡谲的笑容,说道:“掌柜的不仅货好,眼界看来也厉害。”

顾无愁道:“眼界不好怎么当掌柜?”

“说得不错。”

狼哥长叹道:“清平山的道人下了山,或许是听到了风声,嗅到了我们的气息,近日在城外搜寻,我的几个手下见到有灵兽成群地被猎杀,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便知道是那清平山的道人在清扫这片树林,要找我们的踪迹。”

顾无愁:“……”

灵兽被成群猎杀。

这听着挺耳熟。

看来这些事背后似乎有个天大的误会。

顾无愁保持缄默,对此不发表意见。

“不过。”

狼哥忽然起了些怀疑,好奇道:“敢问掌柜是怎么发现我们身份的?”

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

自从他们占据这座村落开始,已有数次被人暗中调查。

最终哪怕是临山城的城主府,也未能查清他们的底细。

这位掌柜不曾放出威压,莫非真是位深不见底的高手,能一眼看穿这层伪装?

“第一次来的时候,就闻到了点味道。”

顾无愁平静地说道:“而近几天,你派了不少人在跟踪我。”

狼哥怔了怔,接着赔笑道:“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您也知道,我们这身份……嘿嘿,总要小心谨慎些。”

“无妨。”

顾无愁说道:“寻常劫匪没这个胆子随便入城,而且你们似乎知道最近城主府有要事缠身,所以行动很果断……你们虽然伪装得不错,有几分本事,但靠得太近,魔修的味道就很难遮住。”

他在说这番话时,用的是评价的语气。

一个人若想评价一件事,或是评价其他人,那往往需要足够的资本。

至少顾无愁说出这番话时,语气不虚浮,神态淡然,好似这一切都是他随意调查出来的。

狼哥没有立刻回应。

他从七天前就开始揣摩这位神秘来客的身份。

到了七天后的现在,他仍然没有揣摩清楚。

这七天里,这位掌柜不是窝在客栈里休息,就是外出闲逛,听曲喝酒,活脱脱就是一位闲游自在的游客。

看着平凡,其实就是不露破绽。

念及此。

狼哥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顾无愁。

顾无愁接过一看,是枚古铜色的令牌。

令牌上并未刻字,而是画着一片雪白的羽毛。

此物一经入手,顾无愁便觉指尖传来冰冷刺骨的寒意,同时整块令牌隐约缠绕着一股不可明说的气息,哪怕他不曾修炼,也能感受到这块令牌的阴邪。

这就是魔气?

顾无愁暂停思考,问道;“这是何意?”

狼哥露出谄媚的笑,提议道:“我想凭此物,再让您多给我便宜一百年寿元。”

……

……

讨价还价在预料之中。

可在已经降价五十年的情况下,狼哥突如其来的狮子大开口,还是让顾无愁有些意外。

他手里掂量着这块令牌,心中思虑繁多,没有立刻开口。

见顾无愁沉默,狼哥主动说道:

“此物乃是我们飞羽洞天的身份令,只要带着这枚令牌,未来无论遇到我们洞天的人还是其他洞天的人,就会将您接纳为同僚。”

他对这枚令牌的价值十分有信心,继续道:“掌柜的既然是商人,想必明白这块令牌的意义。”

一片飞羽。

一枚令牌。

魔修的身份令。

顾无愁低头注视着令牌,很容易就能想通狼哥的意思。

这枚令牌,就是客源的保证。

商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客人。

这枚令牌既能避免争斗,又能作为引荐证物,让顾无愁得以深入势力,拓展客户。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

顾无愁如是想着,又抬头看了眼狼哥那张看似憨厚老实的脸。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位狼哥就是一只黄鼠狼了。

因为这枚令牌并不是那么容易收的。

经过几息的头脑风暴后,顾无愁微微一笑,将这枚令牌收入囊中。

“成交。”

……

……

最终翠蛇刀以四百年寿元的价格,卖给了狼哥。

狼哥画押过后,只觉体内丹田某股气息被抽了出去,顺着指尖,与整张当票融合。

火苗由此诞生。

当票被自燃的火焰烧毁,彻底灰飞烟灭。

而顾无愁则掏出账本,确认寿元增长了一百三十三天后,又跟狼哥寒暄了几句,最后友好地道别。

他在诸多魔修的注视中扬长而去,身形消失在树林和午后的光里,就像一位真正的行路商人。

等到确认顾无愁的气息完全消散,狼哥才低头把玩着掌中的翠蛇刀,笑意很浓,越看越觉得这宝贝顺眼。

就在此时。

那位看门老人走了过来。

他似是有些奇怪狼哥改了作风,问道;“您真不打算劫那位掌柜?他既然能拿出这样的宝贝,手里头一定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狼哥瞥了看门老人一眼,怒道:“蠢货!这都看不明白?亏你还在老子身边待了那么久,不会动动脑子?”

看门老人被骂得狗血淋头,垂着头不敢说话。

狼哥悠然起身,握紧翠蛇刀,望着顾无愁远去的方向,说道:“他既然有能力买卖寿元,就一定不是泛泛之辈……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你忘了那两个险些丧命的兄弟了?”

说到这里,狼哥又眯起眼,说道:“而且这位掌柜应当是愿意与我们交好的,能交好就交好,真以为现在还是以前的时代,想招惹谁就招惹谁?能结交他这样的人,自然是最好不过。”

“您真觉得他愿意?”

看门老人不太相信,小声嘀咕道:“这位掌柜身上闻不到什么血腥味,看着也不像我辈中人……用不用派人再去跟踪他,免得他把我们情报泄露出去?”

过去七天,他们派人监视顾无愁,就是担心他可能会偷偷泄露情报。

无论是把消息泄露给城主府还是清平山,他们这群魔修都不会有好下场。

狼哥淡然一笑,道:“方才他收没收那枚令牌?”

看门老人点头道:“收了。”

狼哥道:“那他身上已染上我的魔气,在不知情者看来,他现在就和魔修无异……恐怕现在他连进城都是问题,更不用说去清平山。”

“如果他真想通风报信,就必须先洗去魔气,届时我自会知晓,然后我们再想方法撤离,有的是时间来处理痕迹。”

“而且此时我能凭借这股魔气感应到他的位置,如果他真有眼界,也真有头脑,自然会找处隐蔽之地停留,用行动向我们示好——倘若他真这么做,三天之后我自然会收回这道魔气。”

那块令牌表面上是交易的筹码。

实际上是诚信的试探。

顾无愁收下令牌,是过了第一关。

接下来就看他到底是选择洗去魔气,还是找地方隐蔽,以表诚心,这是第二关。

这两关一过,未来与魔修做生意益处多多。

顾掌柜既然是商人,就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

狼哥拍了拍看门老人的肩,吩咐一句:“写信给洞主,把今天的事上报过去,再准备一幅画像,三天后没有情况就送出去,对了,记得告诉他老人家,就说此人可能是未来我等崛起的助力。”

看门老人听完,呆呆地点了点头。

狼哥轻笑两声,对着看门老人直摇头,感慨自己手下的人没几个有脑子的。

可他刚刚转身离开,就又听到看门老人问了一句。

“狼哥,那你说……他会不会自己杀回来?”

狼哥脚步停顿。

他回头意味深长地望着看门老人,语气里已多了些不耐烦:“第一,他只有一个人,来的时候我们派人跟着他,没有其他帮手。”

“第二,我如今能感觉到他的位置,他没有回头的意思。”

“第三……”

狼哥的眼神越来越失望,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懒得和你说。”

他再也不看老人半眼,转身走向木屋,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设计暗算那位可能杀上门来的清平山道人。

与其跟愚昧的手下解释这解释那,不如多替未来做打算。

不过在几步之间,一连串缜密的计划就在脑海中成形。

狼哥嘴角微翘,心里觉得胜券在握,脸色却忽然变了,笑容也已僵硬。

因为风来了。

凌厉的风,锐利的风。

风从背后袭来,刮碎树叶,撕破空障。

咚!

一声巨响!

血花绽放,无数鲜红飞溅在狼哥脸上。

他瞪直眼睛,看见老人的脑袋被一杆通体金黄的长枪贯穿,整个人直直地挂在木屋上,四肢毫无生机地下垂,像一条被叉子刺穿的死鱼。

……

……

遥远的密林里。

顾无愁望着四周倾塌的树木,心想这黄龙枪的威力果真一如既往地可怕。

他朝天空中的乌鸦喊道:“怎么样?”

乌鸦回应道:“你他娘的打偏啦!”

顾无愁叹了口气,觉得可惜。

如果能一枪直取敌将首领,那就再好不过。

偏了也无所谓。

顾无愁伸手抓向虚空,把黄龙枪召回,无情地眺望村庄所在的方向。

他还有很多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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