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宗门始宗主

十年烽火自此始,止戈戢武是何人?

元末城变天了。

四宗门始宗主神秘回归,整个武道也要变天了。

六百年前最轰动武道的莫过于四宗门始宗主与东神山巫非凡联袂诛杀魔君韩若樗一事。

六百年后再次让武道鼎沸的事除了元末城魔王祭之外,另一件事就是四宗门始宗主神秘回归重掌四宗门。

姜燮、宇文肱、尊卢阖、栢皇灵图和葛闻香突然现身玉京别院前,四宗门确实心存猜疑,可守城人陆岱宗的一声“师尊”,一次泪流下跪,又怎能让人猜疑不信呢?若不是尊卢阖,谁又能让陆岱宗心甘情愿地交出惊雷神枪?若不是尊卢阖,谁又能轻易驾驭惊雷神枪?传闻尊卢铉在继任天泽城神枪宗主时,曾来过元末城向陆岱宗讨要过惊雷神枪,陆岱宗确实很大方地交出了惊雷神枪,可尊卢铉却无法将惊雷神枪带走,反而被神枪的惊雷所伤,足足休养了六个月才恢复过来。

尊卢阖回到神枪营地时,问尊卢铉的第一句话竟然与陆岱宗有关,他持枪大刀金马地坐在帐中,问道:“为什么不迎陆寒武回天泽城?”

尊卢铉回答道:“此生不图天泽城,非死不返神枪门。陆先祖有誓言在前,不愿回来。”

尊卢阖抚摸着神枪感慨道:“重情轻利,一言九鼎,陆寒武真英雄也。可惜——我永远失去了他,神枪门永远失去了他。”

尊卢铉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始宗主能回归天泽城,神枪门重振雄风指日可待。”

尊卢阖冷哼一声,厉声反问道:“何为重振雄风?何为指日可待?”

尊卢铉惊骇战栗,不敢言语。

尊卢阖道:“四城宗门旨在靖平武道,尔等破纲常,图霸业,城内民声载道,城外生灵涂炭,这般破败疮痍之景可是尔等所愿见?”

四城宗门自始宗主之后,相互争斗数百年,眼前局势又岂是尊卢铉所能左右。尊卢铉叹息一声,低声道:“天泽城若不顺势而为,神枪门早就被刀坊、剑宗、拳道所吞并。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尊卢阖长声地叹息,喃喃道:“姜无怀,宇文擒虎,栢皇子腾,葛书房你们又作何想法呢?”

四宗门在离开元末城返回宗门的途中,虽百感交集,又各自暗中盘算着心思。最忐忑不安的也许只有栢皇桐柏和葛重天了,若让栢皇灵图和葛闻香得知自己为了寻找那第十二剑曾经挖过自家祖坟,后果不难想象。

最窝火难过的应是拳道的姜殊群和姜谌了,玉京别院前唯一被杀的人就是姜誎。并非是姜誎技不如人,个中原因在回城的途中姜燮隐晦地说了出来。当年四宗门与东神山诛杀魔君后,风珠帘、拓跋藏、铁衣十袭依次前往过剑宗、神枪、刀坊,在东神山屠戮天机楼之后,并没有再去过拳道。

姜谌最在意的并不是魔王祭,亦不是魔君回不回归魔王台,而是那个万恶的小次魔为什么没有死。她本想拼死也要溅夔一身血水,不曾想整个四宗门竟然被顾小野等四个黄毛小子挡在了玉京别院之外。她目光恶毒地朝豪华的马车望了一眼,故意暗勒缰绳放缓了跟进步伐,拳道众弟子都心怀沮丧,对姜谌也就没那么太注意,直到姜谌远远地落到了队伍最后。

姜谌瞅准时机,拍马躲进了树林深处,隐藏了很久,仿佛有听到拳道的弟子回来寻找过她,从拳道弟子的交谈声中,得知是姜谋派他们过来寻找自己的。姜谌隐没身形,没有出声,待拳道弟子悉数回转离开后,她才从树林中走出来,趁着夜色悄悄地朝元末城而去。

姜谌不像先前那般明目张胆,行事变得格外小心谨慎起来。入城后,她先是将马卖了,换了一身破旧装束,脸上涂抹污泥,在距离玉京别院两条街外找了一处废弃的破屋,将卖马所的钱财和随身值钱的物什埋在破屋的一块石板下。她象一位流浪者般从玉京别院门前经过,院门破天荒般地紧闭着,不见顾小野,也没有见到小次魔。

姜谌在不远处的街道角落处坐了下来,那位置十分隐蔽,她能清楚地看见玉京别院的大门,而站在院门前却无法看见在那个位置上的她。

就这样过了一整天,有好事者或三五成群,或单人匹马不时从玉京别院前经过,从那些人的口中言语所知都是在那时没有靠近细看的好事者。神秘莫测的玉京别院俨然在那些人眼里成了旅游胜地般,或停身观看,或指点交谈,就差没有在玉京别院的大门上写上到此一游了。玉京别院内没有任何人出来过。

在那些人的心里认为能亲眼目睹四宗门围攻玉京别院的盛况,那怕是能在玉京别院门前走一回,都是一种能傲立人群的资本。可在姜谌看来,从声势浩大的兴师问罪至偃旗息鼓的打道回府完全就是一场荒诞的闹剧而已。

姜谌没有放弃,她也没有鲁莽到强闯玉京别院,仍每天从早到晚监视着玉京别院,只要有人从玉京别院里出来,不管那人是小次魔还是其他人,她就会冲向前拼死搏斗,就算是死在对方的手里,也在所不惜。

日复一日,很快就过去了数日,根本就没有人从玉京别院里出来过,就连来玉京别院门前参观之人也没了踪影。

栢皇桐柏一行刚到剑池境内,就收到了从北陵城传来的消息,栢皇乾和葛器遇刺身亡。杀害栢皇乾的是一个神秘的中年人,葛器是被葛问所杀害。栢皇桐柏连忙着此消息禀告了栢皇灵图,并请示应该当如何处理。

在栢皇灵图的示意下,栢皇桐柏带着一队剑宗侍卫快马加鞭奔北陵城而去。葛重天则陪同栢皇灵图和葛闻香去了剑池山庄。

徐高辛早已得到消息,把一切准备妥当后又连忙出庄远迎。哪知栢皇灵图和葛闻香并没有去剑池山庄,而是径直去了剑池。

栢皇灵图和葛闻香并肩走在曲桥上,葛重天、徐高辛等人都未能随行,只能与剑宗侍卫远远地守在剑池外围。栢皇灵图注视着青石剑峰,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书房兄,你后悔吗?”

葛闻香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栢皇灵图道:“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说时简单做时难啊,纵是你我也做不到。”

葛闻香道:“或许知道了自己的天命是什么,也许就能做到了。”

栢皇灵图道:“原来是我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天命是什么,所以不管我们如何努力,都还是做不到?”

葛闻香道:“闻香是这般认为。”

栢皇灵图道:“敢问你我的天命是什么呢?”

葛闻香道:“不知道。”

栢皇灵图忽地笑道:“可惜白活了。”

葛闻香道:“确实是白活了,但我觉得并不可惜。”

栢皇灵图道:“哦!是吗?”

葛闻香道:“六百年过去了,栢皇仍在,剑宗还在,就不可惜。”

栢皇灵图道:“拳道、刀坊、神枪仍犹在,不可惜吗?”

葛闻香道:“子腾兄你这么一说,闻香心里确实又有那么一丝丝的可惜感。”

栢皇灵图道:“十年,可以轰轰烈烈地活十年,也可以安安静静地等十年。书房兄,你会怎么选择呢?”

葛闻香道:“不知任意妄为是不是就是你我的天命呢?”

栢皇灵图道:“既然不知,权当就是吧。”

葛闻香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栢皇灵图沉吟了一会,道:“拳道有姜无怀,有东城阴康。刀坊有宇文擒虎。神枪有尊卢中堂,有陆寒武,剑宗有我栢皇灵图,还有——”

葛闻香接言道:“还有我葛闻香。”

栢皇灵图道:“如此看来宇文擒虎倒是显得有些单薄了。”

葛闻香摇头道:“未必。现今刀坊中有不逊宇文肱之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有可能是百湖百林中朱家后人。”

栢皇灵图醒悟道:“哦!宇文肱有朱家后人相助,倒也算十分公平,势均力敌了。”

葛闻香道:“并非如此,拳道——”

栢皇灵图仿佛想到了什么,道:“拳道还有诸葛隐龙,怎么把他给忘记了呢?只是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葛闻香很肯定地道:“诸葛隐龙一定还活着。”

栢皇灵图道:“如此看来,倒是拳道更有胜算一些。”

葛闻香道:“好像是的。”

栢皇灵图道:“太容易了,是不是也就不好玩了?”

葛闻香道:“应该是这样。”

栢皇灵图道:“鬼王已经回冥府,鬼道应该又将重现武道了。”

葛闻香道:“如果我没有看走眼的话,鬼道已经重现武道了。玉京别院前的四人之中,有一个就来自鬼道,而且好像还是你栢皇家的血脉。”

栢皇灵图有些讶异地道:“栢皇家的血脉?我栢皇家的人竟然入了鬼道?”

葛闻香不以为然地道:“总得有人入鬼道,不是你栢皇家的,也许就是我葛家的,谁又能知道呢?”

栢皇灵图很肯定地道:“栢皇桐柏应该知道。”

葛闻香抬眼远远望去,道:“那葛重天应该也知道。”

栢皇灵图道:“已经既定事实,若再追根究底,不过徒增烦恼罢了。今晚就在剑池歇息,明日去金家故园看看吧。”

葛闻香微笑颔首,环视四周道:“徐青峰后人虽然腰杆软了,但将剑池打理得还算不错。”

栢皇灵图道:“这世上又有几人的腰杆是硬的呢?咦——”

葛闻香打趣道:“子腾兄,就算你发现自己的腰杆不是硬的,也没必要大惊小怪吧。”随即他也长长地惊咦一声。

栢皇灵图回头望着葛闻香,笑着道:“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葛闻香道:“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腰杆也不够硬。”

栢皇灵图道:“在韩先生面前,够硬的腰杆不是折了,就是变软了。”

葛闻香赞同道:“是的。”

栢皇灵图凝视着石壁,若有所思地道:“韩先生来过这里。”

葛闻香感慨道:“韩先生还是放不下谈小姐啊!”

翌日,栢皇灵图和葛闻香离开剑池时,特意将徐高辛叫到跟前,徐高辛不知是惊恐还是兴奋,颤颤巍巍地跪伏在地上,道:“后辈徐高辛拜见两位始宗主。”

栢皇灵图道:“你的先祖徐青峰与我是至交好友,不妨起身说话。”

徐高辛见栢皇灵图如此言语,只好站起身来,躬身垂首,不敢直视,道:“谢始宗主。”

栢皇灵图道:“你及徐家列位先人如此守护剑池数百年,让我十分感动,一时之间又不知应该如何感谢你。”

徐高辛道:“徐家职责,不敢让始宗主言谢。”

栢皇灵图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书房兄,你说应该赏他什么呢?”

葛闻香问道:“你为何只练至第四剑呢?”

徐高辛道:“回始长老,因剑池山庄只有前四剑剑谱。”

葛闻香对栢皇灵图道:“就赏他中四剑吧,我记得青峰来守护剑池时,已至第八剑。”

栢皇灵图道:“很好,能不能练至第八剑,就看你的造化了。”

徐高辛连忙跪伏在地,连连道:“谢始宗主恩赐,谢始长老恩赐......”

待栢皇灵图和葛闻香乘车走远了,葛重天才对徐高辛,道:“徐庄主是亲自去剑宗取剑谱呢?还是回剑宗后我派人给送过来?”

徐高辛连忙应道:“不敢有劳葛长老费心,徐高辛告知犬子徐图前往剑宗取剑谱可好?”

葛重天道:“徐庄主可要知晓,始宗主赏赐的中四剑是给徐庄主你的,不是给剑池山庄的。”

徐高辛道:“徐高辛明白。”

葛重天道:“明白甚好。回剑宗后我会将剑谱交于徐图,并会派侍卫护送徐图回剑池山庄。”

徐高辛道:“徐高辛多谢葛长老。”

浩浩荡荡的剑宗队伍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中停了下来。葛闻香拨开眼前杂草,但见草丛中赫然有一尊似人似兽的石刻雕像。雕像上长满了青苔,淹没在杂草间,若不是走到跟前,很难被人发现。

葛闻香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纯白纱巾,仔细地将雕像上的青苔擦除干净,其身后的栢皇灵图朝雕像躬身作揖,道:“栢皇灵图又来打扰了。”葛闻香亦朝雕像躬身作揖,道:“葛闻香又来打扰了。”

葛重天见天色已晚,就吩咐安营搭帐,并准备了美酒美食,然后去请栢皇灵图和葛闻香至大帐中用膳,葛闻香却吩咐他将准备好的美酒美食端到石刻雕像前来。于是葛重天亲自将酒食端了过来,摆放好后,躬身离开了。

栢皇灵图向石刻雕像连敬了三杯酒,当他端起第四杯酒时,葛闻香道:“敬天敬地敬故人,子腾兄你若还再敬下去,我可就没酒喝了。”

栢皇灵图摇头道:“还得敬啊。”

葛闻香道:“那你就敬我吧。”

栢皇灵图笑道:“是该敬你了。没有你葛书房,就没有我栢皇灵图,就没有剑宗。”

葛闻香道:“你这么说,估计得先敬韩先生和夔先生了,闻香只想喝杯酒而已,何必弄得如此感事伤怀呢。”

栢皇灵图道:“韩先生也来过这里。”

葛闻香道:“所以鬼王才能回归冥府,鬼道才能重回武道。韩先生倒还真担心武道不够热闹啊。”

栢皇灵图道:“凡是韩先生出现过的地方,总是少不了热闹。可惜——接下来的热闹韩先生看不到了。”

葛闻香道:“确实有些可惜,幸好夔先生还在。”

栢皇灵图道:“夔先生的修为更精进了,武道中应该已经无人是其敌手。可惜杀意更盛,杀戮却黯淡了,夔先生变了。”

葛闻香道:“以六百年前夔先生的性情,当日玉京别院前定然尸堆成山,血流成河,可他只仅仅击杀了拳道姜家小子一人。夔先生确实变了,若不是其后来与九傧娥交手,闻香真不敢相信那个只有杀意没有杀戮的人竟然会是夔先生。”

栢皇灵图缓缓地站身来,若有所思地道:“难道是因为韩先生?”

葛闻香问道:“什么意思?”

栢皇灵图没有直接回答葛闻香,而是反问道:“风雪亭之变后,为什么是韩夫人寻四宗门复仇?为什么不是夔先生呢?难道夔先生成了恩怨不分之人?”

葛闻香道:“夔先生绝对是恩怨分明之人。为什么是韩夫人而不见夔先生,也许是韩先生对夔先生说了些什么。”

栢皇灵图道:“当年玉京别院为什么只有韩先生一人呢?夔先生去哪儿了?韩夫人去哪儿了?谈小姐去哪儿了?隐德先生和狂奴先生又去哪儿了?”

葛闻香道:“能让其他人都悉数离开玉京别院的人,只有韩先生。一切都是韩先生安排的,就如元末城的魔王祭,也是韩先生所安排。”

栢皇灵图道:“那个神秘的少年又是谁呢?在我看来魔王祭应该是他所安排的。”

葛闻香觉得栢皇灵图说得也很有道理,可心中还是有谜团没法解开,也没法赞同或反对,于是问道:“那个神秘少年与韩先生认识吗?”

栢皇灵图道:“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葛闻香分析道:“认识,他就应该帮助韩先生,为什么又要带我们进玉京别院呢?不认识,他就是韩先生的敌人,为什么又能带我们进玉京别院呢?”

栢皇灵图道:“认识,不一定就是朋友,不认识,并不一定就是敌人。”

葛闻香道:“我不反对你的看法,但观其在魔王祭时的所作所为,不仅与夔先生他们十分熟稔,且与九傧娥十分熟稔,还有——”

栢皇灵图陡地一怔,道:“左手推人入火海,右手救你出火海,这心机,这手段,纵是韩先生也难出其左右,这人太不简单了。”

葛闻香道:“暂且不管有谁被其推入火海,至少你我,还有姜无怀、宇文擒虎、尊卢中堂是被其救出火海的。不奢求是你我的朋友,只希望不是你我的敌人就万幸了。”

“春雨甲子,赤地千里。夏雨甲子,乘船入市。秋雨甲子,禾头生耳。冬雨甲子,牛羊冻死。回望甲子,白骨黄土。”栢皇灵图表情沉凝地望着葛闻香,问道,“书房兄,此又是何意呢?”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