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捡到人的第二十八天 兰波的墓碑

兰堂已经在后悔了。

在离开魏尔伦的第一天, 兰堂心神不宁,

在离开魏尔伦的第二天,壁炉对兰堂失去了作用,

在离开魏尔伦的第三天,兰堂开始茶饭不思!

兰堂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告诉魏尔伦他会等两个月?

明明三天他都无法忍受!

“太过黏人的男人是会被讨厌的。”

兰堂用瑟瑟发抖的声音开口, 征求另一个人的认同:

“你说对不对?森医生。”

兰堂突然想到,今天是给魏尔伦取药的日子,虽然魏尔伦已经离开,但药不能不取, 就来到了森鸥外的诊所。

由于触景生情,兰堂不自觉地停留了很长时间。

森鸥外睁着死鱼眼,眼下挂着黑眼圈, 碾着药片, 敷衍地“嗯”了一声。

森鸥外还记得,一周前,兰堂为了讨好魏尔伦,想对他这个可怜的医生下手,现在魏尔伦跑了, 又跑到他这里,回忆过去, 对着他诉苦!

兰堂的羞耻心呢?

丢进垃圾桶里了吗?

兰堂继续哭诉道:“我现在还记得,保罗当时就躺在这里,对我毫不设防,多么乖巧, 多么可爱,但是,呜呜……他为了兰波离开了我。”

森鸥外麻木地附和:“保罗君太过分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保罗?明明保罗一点都不过分!他就是太重感情了!”

兰堂翻脸无情, 控诉道:“森医生,你还不知道事实的全部真相,就随意地指责保罗,太过分了!”

森鸥外:“……”

森鸥外:“兰堂君,我给你包一些药吧,不收你钱。”

恋爱脑这么严重是病,要治!

“不用了,我的畏冷吃药是治不好的,多谢森医生的好意。”

兰堂打了一个哆嗦,表情忧郁,又陷入了离开魏尔伦的悲伤:

“呜呜……我的保罗,就这么离开了我,森医生,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比得过兰波,留下保罗呢?”

森鸥外:……

要不你把他杀了吧!

森鸥外不想说话,甚至连情报都不想套取了,只想把兰堂轰出去。

从兰堂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森鸥外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为了一段感情要生要死,森鸥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诊所内的内门被打开,小皮鞋敲击在地面上的脆响响起,一个娇蛮的童声突然响起:

“烦死了,林太郎!这是谁?”

兰堂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幼女,

金发碧眸,这是森医生的女儿吗?

容貌娇俏可爱的幼女穿着红色的小洋裙,怒视着兰堂,动作轻快地跑近,扑在森鸥外的背上,小拳头敲打着森鸥外的后背,闹腾了起来:

“烦死了!烦死了!吵得我睡不着觉!林太郎!快把他赶出去!”

“爱丽丝酱,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森鸥外苦笑着制止了幼女的殴打,抱在怀里,向兰堂介绍道:

“这是我的女儿,爱丽丝。爱丽丝酱,快向这位叔叔问好。”

爱丽丝娇声娇气地“哼”了一声,很明显在闹脾气,娇纵的行为因为可爱的外表,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

“我才不要!这个讨厌鬼!”

兰堂回神,哭出了声。

“很抱歉,兰堂君,爱丽丝酱不会说话,还请你多多包涵。”

森鸥外虚情假意地安慰道:

“爱丽丝酱没有坏心思。”

爱丽丝又“哼”了一声,跳下,用力地踩着森鸥外的脚,不满地娇斥道:

“林太郎是大笨蛋!我又没有说错!”

森鸥外露出吃痛的表情,连连向爱丽丝求饶。

“不是爱丽丝酱的错,”

兰堂摇头,一边呜咽一边道:

“因为爱丽丝酱实在是太可爱了。”

森鸥外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可爱的爱丽丝酱可爱哭的呢,的确,爱丽丝酱可是放到眼中都不会觉得痛的可爱存在。”

“不是。”

兰堂依旧否认,眼睛中盈满了悲伤,难过道:

“是因为爱丽丝酱的头发和眼睛颜色都太像保罗了,我一想到我和保罗未来的孩子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我就忍不住痛哭失声。”

森鸥外沉默了:

“兰堂君,容鄙人提醒你一点,你和保罗君都是男性。”

两个男人在一起是生不出孩子的,不要挑战医学常识!

“我知道,我只是幻想一下,请不要戳破我的幻想,”

兰堂捂着心口,声音幽怨道:

“森医生这么冷酷无情,是无法理解一个失去了心上人的男人,他的心会多么破碎。”

被迫冷酷无情的森鸥外:“……”

烦了,毁灭吧!

等他上位成了首领,他一定要第一个把兰堂调出横滨!

恋爱脑,辣眼睛!

兰堂没精打采地继续向家走去,

失去了魏尔伦,原本的家在兰堂眼中,失去了曾经的温度,成为了一个临时的住处,冰冷无比。

还有五十七天,他才可以去法国寻找魏尔伦。

……时间也过得太缓慢了。

兰堂叹了一口气,满脑子都是魏尔伦。

也不知道魏尔伦现在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给魏尔伦发的短信,魏尔伦一直不回复他?

是因为在找兰波吗?

唉,兰波……

兰堂一时希望魏尔伦找到兰波了最好,一时希望魏尔伦找不到兰波最好。

找到了兰波,魏尔伦就能回横滨,但同样,找到了兰波,就有了属于兰波的变数。

……他不会真的要等魏尔伦两个月吧?

兰堂悲伤起来,又发现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

他心心念念的魏尔伦,坐在他家二楼的窗户处,表情空茫,目光盯着虚空的一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等等!不是幻觉!

兰堂瞬间精神一振,惊喜道:

“保罗!”

太好了!不过是三天的时间,魏尔伦就回到横滨了,一来一回,浪费在赶路上的时间,都要有一两天吧!

真是辛苦了!

魏尔伦被声音惊醒,从繁杂的思绪中摆脱,向下看去,看到了兰堂。

兰堂站在楼下,抬头仰视着他,满脸惊喜,眸光闪亮。

魏尔伦怔了怔,

如果兰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被自己的身世折磨得心力交瘁,还能露出如此轻松的表情吗?

……兰堂思绪敏感,性格又柔弱无助,不告诉他,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魏尔伦压下自己的异样表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向前倾倒,轻巧落地:

“兰堂。”

“发生什么事情了?保罗。”

兰堂敏锐地察觉到了魏尔伦的勉强,担忧地问道:

“你没有找到兰波吗?”

不然,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现?

“兰波……”

魏尔伦目光放空了一瞬,变得忧郁而悲伤,低声道:

“他死了。”

什么?

兰堂懵了:

他的最大情敌就这么死了?

这也……太好了!

兰堂知道,死亡会让兰波在魏尔伦心中无限美化,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永远在魏尔伦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块!

但是,与一个迟早会放下的死人相比,活人才是最不可控的存在!

就算魏尔伦是因为他长得像兰波而选择回来,留在他身边,兰堂也毫不在乎!

他要求的不多,只要魏尔伦的身体留在他身边就好!

“你的组织因此对你处罚了吗?”

兰堂强压下扬起的心情,看着魏尔伦忧郁的状态,猜测道:

“保罗,你看上去很伤心。”

“我的组织没有对我处罚,只是,因为兰波不在了。”

魏尔伦摇了摇头,低声道:

“他们觉得控制不了我,把我驱逐出去了。”

尽管波德莱尔说得再好听,魏尔伦也知道,如果兰波还在,特殊战力总局一定不会轻易让他退休,而是会继续安排任务,榨干他剩余的利用价值。

魏尔伦感到了孤独又迷茫,向前一步,主动抱住了兰堂,寻求安慰:

“兰堂,在法国,我什么都没有了。”

兰堂通常只在热烈告白时,才能感受到魏尔伦的微弱回应。

此时现在感受着魏尔伦的主动,兰堂一时感受到了受宠若惊!

他这是在做梦吗?

“保罗,你还有我。”

兰堂拍着魏尔伦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直到死亡,才会让我离开你。”

“没错,我还有你,兰堂。”

他还有兰堂以及流露在外的另一个同类。

得到了安慰,也如同委屈的小孩看到了同伴,遇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魏尔伦心底的情绪再度掀起,让心脏揪成一团,剧烈地痛了起来,语气悲伤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兰堂,兰波死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我一直以为我会死在他的前面,他帮助了我很多,我现在才发现,我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他,他就死了!”

魏尔伦混乱又迷茫:“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是因我而死,我想帮他报仇,却被告知,兰波不希望我因为他的死亡毁了自己的一生,于是,兰堂,我又回来了,我应该怎么办?”

“伤心就发泄出来吧,”

兰堂拍着魏尔伦的后背,原本幸灾乐祸的喜悦感情,在感受到魏尔伦的伤心难过后,变为了心疼与不舍:

“保罗,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不,就是我的错。”

魏尔伦声音痛苦道:“如果我没有离开兰波,兰波就不会死亡。”

兰堂根据魏尔伦的言语推测着事情的真相,

听起来像是兰波和魏尔伦分开的时间里,遇见了敌人,兰波一个人打不过,就死了敌人手中,魏尔伦把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兰堂越发觉得心疼:

“保罗,要怪就怪让你身受重伤的敌人,憎恨杀死了兰波的敌人,”

也怪兰波的实力太弱,连敌人都打不过,害得魏尔伦在这里伤心!

兰堂将后半句对情敌的谴责咽进肚子里,从上到下顺着魏尔伦浅金色的长发,心软了下来:

“唯独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不,你不理解,兰堂。”

魏尔伦的声音缓慢恢复平静,闭上了眼睛:

“兰波死了,我的确很伤心,但是,我还感受到了卑劣的喜悦,在我明知道他为我付出了一切的时候。”

如果兰波没死,他一定无法顺利离开特殊战力总局。

如果兰波没死,面对着他的同类,兰波一定会选择遵循波德莱尔的旨意,将他的同类带回特殊战力总局。

即使兰波带不走兰堂,兰堂复制人的身份一定会瞒不住!

这样想来,魏尔伦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心中升起了对自己的厌恶,和对兰波的愧疚!

……他的出生果然是一个错误!

“这都是很正常的反应,尽管他为你付出了一切,但是方法不对,你会讨厌他很正常,看到讨厌的人死亡,心情一定会很喜悦,就比如我,”

兰堂在魏尔伦耳边低声坦白道:“我很讨厌兰波,兰波死了,我很高兴。”

魏尔伦一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复,大脑一片混乱,下意识道:

“怎么会?你都不认识兰波!”

为什么会开始讨厌本体?难道兰堂的其他情绪也会和爱意一样浓烈与不讲道理吗?

“我深爱着保罗,保罗却为了兰波离开我,所以,我讨厌兰波,在你离开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兰波直接死掉就好了,这样,保罗就不会离开我了。”

兰堂声音柔和,坦白着自己的不甘与嫉妒,道:

“保罗,这不是你的错,每一个人都有他们的阴暗面,即使面对着亲人或不认识人,也会有负面想法,只要在现实中没有伤害他人,这都是很正常的想法。”

“可是,”

魏尔伦想了又想,都没有想出可以反驳兰堂的话,只能道: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因为保罗很伤心。”

“……刚才的言论,是一个歪理。”

“不,是很正常的道理,我们都是凡人,不是圣人。”

兰堂安慰着魏尔伦,继续问道:

“保罗,我记得你们的职业类似于杀手,在兰波死亡后,他的尸体是如何收敛的?”

魏尔伦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一时有些挫败:“我不知道。”

兰波死亡的消息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没有询问波德莱尔的兰波的后事会如何处置。

“不过,按照兰波以前的说法,等他死后,留给兰波的只会是一个小小的无名墓碑。”

而且,兰波执行的是机密任务,死在那里,组织不会大动干戈地非要把遗体带回来,当地焚烧埋葬是最方便的做法。

“既然如此,”

兰堂点了点头,立刻有了想法,轻声建议道:

“我们给兰波立一个墓碑吧,刻着他的名字,记录他的过往,用来祭奠他短暂又不幸的一生。”

这能让魏尔伦有一个宣泄悲痛的通道,也能让魏尔伦更清楚地知道兰波是真的死了,

以后每年祭奠的时候,魏尔伦也不需要跑回法国了!

一箭三雕,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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