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郡治所襄平城内的郡守府内。
公孙度此刻正在大发雷霆,对象则是公孙度的次子公孙康(公孙度的长子早年夭折):“你这个逆子,竟然将此等重大的情报泄露给高句丽王,你可知道一旦此事被主公知道,我公孙家必然会遭蒙大难,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混蛋儿子。”
公孙康却丝毫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任何的后悔,相反,反倒是认为自己的老爹太过于懦弱,胸脯一挺,豪气冲天道:“父亲,杨奉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公孙世家在辽东数年,早已深得民心,公孙瓒既亡,这幽州牧的位子自然应该是父亲您来做,他杨奉为何派了一个叫什么甘宁来做这个幽州牧,而且听说这个甘宁是靠着裙带关系才得到这个幽州牧的职位的。”
公孙度见儿子不但没有承认错误的意思,反而竟然跟自己顶起嘴来,更是勃然大怒,用手指指着公孙康,怒骂道:“你这个畜牲,翅膀硬了是吧,你知道什么,这个甘宁虽然是主公的大舅哥,却是因为其是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才,多有战功,才深得主公重用。想那糜竺虽然也是杨奉的大舅哥,却因为能力不够,并未受到任何重用,由此可见,主公在用人上是看重能力而不是关系。”
公孙度说出了这番话,使得公孙康心中颇有后悔之意,当初公孙康之所以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高句丽王,就是想让高句丽有所准备。公孙康知道,只要高句丽有了准备,太史慈的五万大军必然不会是高句丽的对手,说不定还会全军覆没。
到时候,杨奉倾尽全力进行报复,进攻高句丽国。一旦双方的战争开始之后,公孙康将会游说挹娄、夫余和鲜卑等国,诉之以邪马台国和辰国的教训,告之以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些国家必然担心日后会遭受杨奉大军的入侵而全力帮助高句丽国。
若是单单是高句丽国,这场战争必然是杨奉获胜,但是若是高句丽和挹娄、夫余、鲜卑等国联合起来,这场战争的结果便不好说了。他们公孙家则可趁机取事,占领幽州,成为称霸一方的诸侯。
看到儿子的脸上颇有悔恨之意,公孙度仰天叹了一口气,又为其分析道:“康儿,如今形势不同以前,不但杨奉此人雄才大略,而且其手下更是能人无数,你这点小小的伎俩岂能瞒过他们。此次带兵北征的几人当中,除了黄叙、褚燕两人为父不知其名之外,太史慈、典韦、张郃、华雄皆是杨奉的心腹大将,尤其是太史慈,此人多年之前曾在辽东避祸,为父与之有一面之交,此人绝对是一个智勇双全之人。还有一个随军的军师田丰,说起这个田丰,乃是素与沮授被称为‘河北双贤’,谋略更是超人一等,恐怕这一次我公孙一族难逃这灭顶之灾了。”
公孙康毕竟年轻,听了父亲的这句话,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颤声问道:“父……父亲,有……有这么严重……重吗?”
“康儿,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是不明白的,这次的娄子捅得太大了,倘若杨奉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便会让我公孙一家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遗臭万年,更可以被处以满门抄斩之刑。”公孙度说着说着,眼睛不禁开始有点朦胧。
“通敌叛国,满门抄斩?”公孙康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冲动竟然犯下了如此的过错,这样的结果不是像他这样十五六岁的年龄的人所能接受的事实,“父亲,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公孙度慈祥地看了公孙康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窗外,看到屋檐下有一只燕子叼着一只虫子从外面回来,正准备给尚在窝中,还没有学会飞地小燕子喂食,公孙度心中一动,再将目光转到了公孙康的脸上,见儿子期望和焦虑的眼神,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还没等公孙度将话说完,公孙康已是大喜,急声道:“父亲有何良策?”
“良策!”公孙度心中苦笑一声,“能有什么良策,单从杨奉对待异族的策略和手段上,不难猜出杨奉对异族的仇视。”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公孙度漫步走到窗外,指着屋檐下的燕子窝,对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儿子道:“康儿,你看,它们过的是多么的逍遥自在呀。”
公孙康顺着父亲的手指望去,将一只燕子正在给窝中的三只小燕子进食,由于虫子比较大,小燕子不能吃下,这只燕子便将虫子在口中分成数段,然后分开喂入小燕子的口里,看着这个情景,公诉康的心中不禁回忆起父亲这十多年来对自己的抚养和教育,父亲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但自己却因为少年不更事,竟然闯下了这样的弥天大祸,想着想着,公孙康的眼睛不觉湿润了。
公孙度转身看了看儿子,柔声道:“康儿,你现在可知道为父的这个良策了吗?”
听到父亲的这句问话,公孙康先是一愣,心想,父亲并没有说呀,突然公孙康一眼又瞥见了那个燕窝,公孙康突然恍然大悟,颤声道:“莫非……莫非,父亲,您……您要用这种方式来……来……”
下面的话,公孙康已经说不下去了,泪眼朦胧,声音哽塞,公孙康明白了父亲的用意,是想牺牲他一人而救回整个公孙家族的性命。
“不错。”公孙度黯然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长叹一声道:“用为父的一条性命去换来我公孙家族满门三百多口的性命,但,这只是为父心中的想法,万一,万一主公他……他不同意,我公孙一家也许会步上公孙伯珪的后尘。”
公孙康闻言,心中大恸,自己犯下了如此的滔天大罪,最后竟然还要用父亲的性命去为自己顶罪,自己还算是个人吗?
想到这里,公孙康猛一抬头,用衣袖擦干腮边的泪水,一脸坚决道:“父亲,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孩儿既然犯下了这样的错误,就应该让孩儿一人去承担。倘若用您的性命去换来孩儿的一生,孩儿将会成为一个不孝之人,整日生活在痛苦中,生不如死。”
公孙度心中暗叹,他太了解自己的的这个儿子的性格了,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虽然能保住儿子的性命,却也毁了他的一生,公孙度的心中再次迷茫起来,不知道该怎样去做。但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送命,公孙度也做不到,这等于是自毁公孙家的前程,毕竟其余几个儿子与公孙康相比,差的太多了。
突然,公孙康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对公孙度道:“父亲,您不是有一位至交好友曾在主公手下为将吗,能不能请他在主公跟前为我公孙一家开脱一下?”
公孙度眼睛一亮,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想起来呢。但是,公孙度心中又立即沉了下去,当年杨奉是在任汉中太守的时候,徐荣在其手下为将,可如今杨奉早已不是汉中太守,成了骠骑大将军,徐荣也不再是杨奉手下的大将了,恐怕不一定能够……
公孙度神色的变化落在了公孙康的眼中,公孙康道:“父亲可是担心徐世叔已经不是主公手下,未必能够说得上话?”
公孙度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聚茂远遁汉中多年,又逢天下大乱,我二人早已失去了来往,何况聚茂现在也已经不在主公手下为将了。”
方才公孙康是猛一得到消息,心神大乱,可现在却已经恢复了神智,大脑也开始运作起来,公孙康道:“以孩儿来看,却是未必。”
“哦”,公孙度素知自己的这个儿子自小聪明过人,闻言不禁心中一动,“此话怎讲?”
公孙康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父亲,孩儿可根据三点来判断,徐世叔此刻仍然是主公手下的大将。第一,我幽州之内,有两大公孙家族,但是因为公孙瓒雄踞幽州,父亲并不得志,虽然父亲才华不下公孙瓒,但却是行事低调,素不张扬,故不被外人所知。主公新得幽州,又怎会知道父亲之才,在占据幽州之后,立即让父亲出任辽东太守一职,此必是徐世叔推荐所致;第二,父亲也说了,主公此人心怀大志,暗藏改朝换代之心,而且孩儿曾听父亲说起,徐世叔此人乃是当时良将,以主公识人的眼光,加之其手下大将个个都是不世良将,对于徐世叔,主公又岂能轻易放过呢,必然是早已获得重用;第三,汉中之地,南可下益州,北可进三辅之地,东可侵荆州,乃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历史上秦得益州而得天下,项羽失汉中而失天下,孩儿可大胆猜测,徐世叔等人必是主公暗伏在汉中的一只奇兵。由此三点,孩儿可断定,徐世叔目前仍在主公手下为将。”
公孙康只猜对了两点,杨奉之所以在攻克幽州之后,便立即任命公孙度为辽东太守,其实是因为公孙度在历史上颇有贤名,而且历史上的公孙度之所以能成为辽东太守,确是徐荣推荐所致,但是却是向董卓推荐的。
公孙度闻言大喜,道:“我儿之才,胜为父十倍也。为父这就书信一封,让人快马送到汉中,希望能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