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六棱石子铺就的地面,石子缝隙里雨水沥沥,却又坚硬冰凉,兰心只觉得自己腹中绞痛,好似有什么东西一个劲的往下沉。
随后,两腿间涌来一阵湿热,她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这一刻,她清楚的意识到,生命中有某些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自己愈来愈远。
而众人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坏了,旁边还有个分管厨房采买的婆子,还有两个负责烧水的小丫头,一窝蜂的涌过去。
“这是怎么了?”
“兰姨娘你没事吧?”
“哎呀!有血……”
姜月一把扯开某个碍事的丫头,力道之大让人瞠目,她正要抬手指责姜棉推倒兰心,却见对方离这边足有七八米,跟这边的事丝毫不挨边。
便是她跟兰心统一口径,硬要说是姜棉推的,这里七八双眼睛看着,还是怪不到对方头上。
该死的贱人,怎么躲得这么远?
倒像是事先有了防备似的……
姜棉冷漠的看着她那双恶毒的眸子,这才不紧不慢过来,疑惑道:“兰姨娘你怎么能平地摔跤呢?难道有人推你了?”
兰心只顾着腹部的绞痛,额上已落下细密的冷汗,耳边声音混乱,根本听不清谁在问她什么。
那个婆子却狐疑的看了一眼姜月,眼神有些闪烁。
方才从她的角度,好像看到兰姨娘是从二少夫人前头跌到的,很像是被人从后头推了一把,但谁也没料到发生此事,她也不敢肯定。
再说了,兰姨娘若真是被人推倒,自会替自己辩解,她一个下人,何必当出头鸟,去跟二少夫人过不去呢?
此时侯夫人听到这边情况,也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啊?”
当她看到委顿在地的兰心时,眉心猛地一跳,眼神聚焦在地上那一抹刺目的猩红,更是惊得差点晕过去。
见她这样,周围一叠声的让叫大夫的声音,服侍兰心的那个小丫头又试图将她扶起来。
姜月眼尖,一把扶住侯夫人,单手在她背后顺着气,又厉声训斥那个小丫头,“糊涂东西!都这样了还能走路吗?还不快抬担架来!”
说完,众人赶紧去找担架,远处不少正在干活的下人也纷纷看过来,眉眼间神色复杂。
在深宅大院浸染这么久,目睹这种事,谁都不敢乱说话。
担架被抬来,众人七手八脚将半死的兰心抬到上头,地面上已是染了不少血水。
看着担架上那个半边身子都被血水染红的女子,侯夫人眼神微眯,摇头道:“孩子……不中用了……”
姜月勉强赔笑道:“娘不必伤感,大夫一会就来了。”
侯夫人却忽然吐出一口闷气,沉声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
兰心身旁那个小丫头吓得胆战心惊,一句话都不敢说。
姜棉眼神淡漠的盯着这一切,随后移开目光,将自己置身于这片混乱脏污之外。
她跟如烟约好,今日要一同研制玫瑰香膏的。
兰心终于挣扎着抬了抬脖子,虚弱道:“夫人……都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说完,又无力地倒在担架之上,通红的眼眶里泪水不断流下。
侯夫人冷哼一声,一挥手,担架缓缓抬起,往茗月轩走去。
其余众人见侯夫人余怒未消,并不敢自便,只能跟了过去。
担架出了主院,刚进入茗月轩,正遇上要出门的如烟。
对方见这阵仗,澄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只是很快便恢复正常,给姜月简单行了个礼,便走了出去。
倒像是对这热闹丝毫不感兴趣。
她素日就是这幅清高寡淡的性子,且进府后并未给自己惹过麻烦,姜月也无心理会她,指挥众人将兰心抬到房间。
红儿却转身看了看如烟的背影,眸中现出些思索的神色,随后脸上一阵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
屋里一通忙乱,灌水的灌水,擦身的擦身,大夫来后又是诊治一番,伴随着兰心声声呼痛,姜月则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等大夫看完了才叫他回话。
“回二少夫人的话,这位姨娘胎像不稳便摔倒,且刚下过雨的地面冰冷,伤了宫体,日后……恐不能有孕了……”
大夫低着头,不紧不慢报告病情。
姜月皱了皱眉头,眉间现出一阵烦躁,却不见任何惋惜之色,“那便请大夫开些调养的汤药吧。”
随后,就让人领大夫去开药方,又将房间闲杂人等遣散出去。
此时,兰心像是死了似的,脸色铁青眼神空洞,若不是脸颊上不断滑落泪珠,还以为她已断了气。
刚才大夫的话,她都听见了。
想到日后再也没有子嗣,二公子对自己又没有半分情谊,身后更无依仗,她便觉得这日子索然无味,倒不如跟着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去了痛快。
孩子……
又想到那孩子留在自己身体里的最后一刻,她泪水更是不受控制的落下。
当时自己身后,小姐推过来的那股劲头多狠呀……
“哭哭哭,就知道哭!”
姜月被她哭得烦躁,抓起一只茶杯便扔过去,砸在她的身上。
兰心仿佛感觉不到疼,别过脸去。
姜月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你浪费了!枉费我一番心思!”
姜棉那小贱人便聪明了,言行举止找不到错处,就连偶尔碰到蔚承安,竟也能装作看不见,错过这个机会,她再想治她,岂非更难?
见兰心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她也没耐心待下去,出门让伺候对方的那小婢子伺候汤药,带了红儿便去了自己屋。
红儿似乎早等着这一刻了,看左右无人,便将自己刚才心中所想说出。
姜月一愣,眼中喷出怒火,倾身单手捏住红儿的下巴,“你怎不早说!”
“小姐……奴婢……也是方才看到如烟才想起来,当日大树挡着……那背影一晃就过去了……”
红儿吃痛,却不敢躲闪。
姜月恨恨的松了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怪不得她总觉得姜棉那贱人有所防备呢,原来自己身边竟通了内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