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姜棉正在院里假寐,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眸子,见碧珠领了一个婢子进来。
“老爷叫小姐去前头一趟。”
姜棉挑了挑眉,难为姜逸仁憋到今日才来找她,“嗯,走吧。”
正堂里,姜逸仁坐于主位脸色铁青,一侧吴氏心疼抱着姜月,一见姜棉来了,那目光顷刻间化为一片寒凉,淬了毒似的死死盯着她。
“这是怎的了?”
姜棉故作诧异扫了一眼姜月,后者眼眶通红,显然已经哭了许久。
吴氏听她这番话气不打一处来,咬咬牙龈嘶声道:“怎么了你不清楚?纵使不满姊妹同嫁,你又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如今姜家的脸面里里外外都给你丢尽了!”
姜棉瞥了吴氏一眼,不作搭理,又见姜逸仁始终板着脸一言不发,心底讽刺一笑。
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倒是统一战线,把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了。
“莫不是妹妹与世子之事……”
姜棉点到为止,眼底划过一丝阴沉。
姜逸仁好似终于到了临界点,他抓起一个茶盏狠狠摔到姜棉脚下,抬手指着姜棉怒斥。
“你妹妹的事是不是你抖出去的?旁人府邸兄弟姊妹一条心,你心思就如此歹毒,要害的你妹妹名声尽失,害的姜家门楣晦气!”
滚烫的茶水飞溅到鞋尖,姜棉冷眼看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只觉得愈发讽刺,都是女儿,他就能如此偏颇。
“爹口口声声说此事是我所为,可有半分证据?当日在场的贵女夫人便是两只手也数不出来,这其中难道就没有想看姜家笑话的?”
姜棉后退半步,转而指向姜月,“女儿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姜家的事,她姜月敢与世子苟合,哪里还有什么名声?此事她敢做却不敢认了?”
姜月泪眼朦胧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姜棉。
“姐姐这么说,便是觉着我到如今是咎由自取了?”
姜月哭的梨花带雨,“哪个女儿家不要清白?那日之事自始至终只是个意外。”
这便是非要把此事掰扯清楚了,姜棉听着姜月的话只觉得好笑。
这意外从何而来?
如若不是他们率先布局,而今坐在这里哭的就是她自己了。
“你的意思是那日之事也是我所为了?”
姜棉声音哽咽,好似在讥讽,“我难道愿意承安和自己的妹妹扯上关系?”
“此事闹出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姜棉说着跪在姜逸仁面前,双肩耸动,好似马上就要哭出声。
“女儿清清白白,爹难不成要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吗?”
姜逸仁如今哪里还管这么多?
他的确不相信姜棉会毁了自个儿的名声,但昨日姜月说的也不无道理。
“自你入府之后,家中上下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姜逸仁黑着脸,“那日之事是你所做缺妥,她是你妹妹,你既然同她去了就该保全她的名声!”
“照爹这么说,难不成我还要代她和世子滚到一起去才是对的?”
姜棉藏在袖中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混账!”姜逸仁万万想不到姜棉还敢这般顶撞他。
本欲叫姜棉来,面上呵斥两句出出气也就罢了,可姜棉分毫不让,着实激起了姜逸仁的火气。
“那日若是你从头至尾都和她站在一起,又怎么会出这档子事?你平素在外顶着长姐的名头,为何不保住你妹妹的清白?”
姜棉险些被气笑了,姜府上下就是一张口,沆瀣一气,她是外人,合该被胡搅蛮缠泼脏水。
吴氏见缝插针,也说上一嘴,“不管是不是你传出去的,你到底还是姜家的人,便是去找公主郡主,此事也该要你解决个干净!”
姜棉侧过头看向吴氏,言语一改往日冷静,甚至显得过于犀利。
“我与公主郡主不过点头之交,尚且拉不下这个脸去求她们,就是外头的人自长一张嘴,难不成夫人有神通,能叫他们都闭嘴吗?”
吴氏指着姜棉,一个字念了好半天说不出口,如若不是自持当家主母的端庄,只怕现在就要叫人打姜棉几板子。
“姜府名声至此,女儿没有法子。”姜棉语气僵硬。
姜逸仁站起身,冷笑着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说到底此事皆因你而起,哪怕是保全你妹妹的名声,你若是对外说那日与世子厮混在一起的人是你,此事便作罢了。”
姜棉骤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姜逸仁的脸,心底一股怒意翻江倒海。
“她姜月的名声是名声,我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姜棉声音颤抖,姜逸仁却只是别过脸不作声了。
姜棉当然知道姜逸仁打的是什么算盘,自己不是姜逸仁从小养在身边,到时什么事都推到她和苏氏身上,姜家摘的干干净净……
当真是好狠的心!
“爹,女儿也叫您一句爹!”
姜棉只觉得酸楚都冒在鼻尖,眨眨眼又是一片朦胧,“您怎么就能说出这种话来?”
姜逸仁看着姜棉,他巴不得没有这个女儿,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糟心事?
“下月你就要嫁去侯府,就是揽下来又如何?至多说你是动情至深,一不小心走错了路,与你名声何干?”
姜棉瞧着那一家三口,一颗心都要碎裂开,“女儿恕难从命。”
她已经气的发抖,自认就是现在出去削发为尼也不白白给姜月做嫁衣,就是要死也要把这些人一起拖死!
这么想着,姜棉死死抓着自己的掌心,刺痛稍稍拉回些许理智。
蔚承平那日跟她说的话她都还记得,左不过是姜逸仁一时口舌之快,她忍忍便作罢。
姜逸仁被她那般模样激怒,当即一甩衣袖,“我看你礼仪孝悌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来人,把这个逆女拖进祠堂,重责十板!这般不知规矩,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好好教教你。”
姜棉一声不吭,任由家丁把自己带走。
祠堂院内,姜棉死死咬着口中的布条,一声不吭,脸上不只是眼泪还是汗,早已糊了一脸,身后更是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