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随着侯爷一声令下,棍子快速落在蔚承安背上,他闷哼一声,直如被抛上岸的鲤鱼一般扭动,可惜被绑得结实,再动也挣脱不了。
毕竟是侯府嫡子,家丁并不敢用尽全力,只高高举起棍子,落下时看似有力,实则并不至于损伤筋骨。
这对于他们深谙家法之道的人来说,简直是必备技能。
这样的打法只会伤及皮肉,等事后敷上些药油,躺几天便又能活蹦乱跳,既不违拗侯爷的命令,又不至于得罪夫人和二公子。
噼里啪啦打了七八下,蔚承安只是干嚎求饶,声音依旧浑厚有力。
侯爷皱眉看了几眼,抬脚将那个家丁踹到了一边,喝道:“我来!”
家丁战战兢兢,将棍子双手递上去,低声道:“侯爷您息怒啊……”
“有这样的纨绔子,早晚得叫他败光了家业,与其等他闯出滔天大祸,不如我打死他了事!”
侯爷双眼都紫红了,抡圆了胳膊,结结实实砸了一棍子。
随着棍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声响起,蔚承安差点将门牙咬碎,连声喊道:“啊……爹……我错了……”
最近他勾上的那青楼女子很是有些手段,每每弄得他欲罢不能,日日夜夜缠绵悱恻,连日来几乎掏空了身子,哪里吃得住这么重的棍子。
侯爷不理他,又是几棍子下来,蔚承安已是声音嘶哑,脊背上也透出一片血渍。
门口有个脑袋探过来,见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趴在凳上动弹不得,赶紧回去给侯夫人报信。
跪在旁边的家丁见状不好,也磕头求饶,抱住他的腿道:“侯爷您息怒啊,二公子都被打得不像样了……二公子已知错了……”
听了这话,侯爷更是犹如火上浇油,喝道:“滚开!这逆子若不狠狠教训,认错也是口不对心!”
侯夫人被姜月扶着进来时,蔚承安直如死人一般,眼看气息只出不进了。
“侯爷!你还真要打死他吗!”
侯夫人呜咽一声,不管不顾趴在蔚承安背上,心肝肉的叫个没完。
姜月则跪在地上,容颜憔悴楚楚动人,泣不成声道:“媳妇知道爹生夫君的气,爹也要自重……莫要伤了您老的身子,这偌大侯府可全凭爹您撑着呢。”
侯爷见她姿态谦卑言辞恳切,又是即将替侯府开枝散叶的儿媳,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狠狠的将棍子往地上一扔。
姜月赶紧给家丁使眼色,让给蔚承安松绑。
又看着侯爷,恳切道:“今日府上出事,下头难免有风言风语,万一世家中有客来访,夫君却一味称病不出,外人窥探出究竟便不好了,家丑不可外扬呀……”
侯爷粗喘了几口气,浑浊的眼中透出些泪光来,沉声道:“将这逆子带回去吧!”
说完,缓缓转身,往书房而去。
侯夫人忍住锥心的痛,让人将蔚承安抬到茗月轩,坐在他床边哭成了个泪人。
蔚承安背上都模糊了,只能趴在床上,姜月让人熬了参汤,喂了小半碗,又让人去拿药油来敷。
忙活完后,执着一柄团扇给他的背上扇凉。
被打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扇着凉才感觉好受些。
蔚承安半阖着眼一动不动,也不知睡了还是醒着。
侯夫人依旧喘不上气,见姜月伺候的妥当,眼中闪过些安慰,“还是月儿你体贴,方才若不是你开口,只怕侯爷还不算完呢……”
之前她也看不上这个儿媳,感觉她为人虚伪,当初又做出那般丢掉廉耻的事,不配给她当儿媳。
可如今管家权都被君兰苑那贱人拿走了,自己又失了侯爷的敬重,若再不笼络这个媳妇,以后只怕是越发艰难。
“娘,都是月儿应该做的。”
姜月温温柔柔,她很懂得如何讨侯夫人喜欢,所以此时只做出副专心照顾蔚承安的样子来,并不替自己说什么。
越是这样,侯夫人越是放心。
厨房做了点吃食,姜月把一小碟豌豆黄端到她面前,柔声道:“娘,月儿记得您爱吃这个,好歹用些罢。”
侯夫人点头,接过来吃了点,胸中涌过些感慨。
月儿这孩子在姜家时,就曾亲手给她做过豌豆黄……
熟悉的味道勾起那些回忆,冲淡了她对姜月的不满,又因姜棉管家,生出要跟眼前这个嫡亲儿媳结为同盟的心态。
太阳隐没后,一弯新月带着繁星点点,照亮了侯府的夜空。
姜棉今日简单核对了库房登记在册的物件,看着那一大摞账本发愁,最后叹了口气,全都让人搬去了君兰苑。
最后她去了后院某个空屋子,那里存放着如烟的灵柩,她在旁边坐了好大一会,直至抱厦里下人们都熄灯了,这才回去。
临时接管了这个烂摊子,她一点都生不出欢喜来。
如烟是孤女,丧失全部由侯府操办,侯夫人失了管家权,此事便落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她不曾操办过丧礼,甚至对丧礼事宜也不熟悉,但仍想给如烟最后的体面。
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
直到耳边传来碧珠的声音,她这才睁开茫然的眼睛,神色木木的。
“小姐,今日是说什么都不能贪睡的,得赶紧起床打扮好了,管事婆子们就要来了。”
她知道姜棉昨晚晚睡,今早见她睡得香甜也不舍得叫醒,只是那些猴精猴精的管家婆子第一日回禀庶务,可不能让她们笑话小姐懒惰。
就算这新官不烧上三把火,也不能被人轻看了不是?
姜棉定了定神,由着对方扶她起来,又伺候梳洗,带着一脸没睡醒的样,道:“一会你去跟她们说,侯府立府近百年,下人们都是各司其职,各处行事都有定数,若没有要紧的就先放放,只将管库房的婆子留下就行。”
碧珠不明白她的意思,正在梳头的手指一顿。
姜棉幽幽道:“如烟的后事要先办了,我想给她定制口棺材,再做场小法事超度一番,也不枉我们相处这些时日。”
“小姐重情重义,该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