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四十来岁年纪,一身英气打扮,发髻上簪钗不多,可见是个爽利性子。
姜棉冲侯夫人盈盈一拜,柔声见礼,抬头时目光看向对方身后。
绿枝忙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今日之事不简单。
因她也住在主院,所以过来的快些,刚才早已被侯夫人暗中立过规矩了。
姜棉眸底含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侯夫人却好似完全没注意二人间的眼神交流,挑着眉尾笑得一脸慈爱,对姜棉道:“我们家人口不多,如今有客登门,想让你跟娘一起陪二位夫人说说话,可没误了你什么事吧?”
说完便指着那李夫人和孙夫人给她介绍。
姜棉一一见礼,之后落了座,才看向侯夫人,“娘说哪里话,媳妇又不操心家事,平日也闲得很,有客来了,自然听从娘的吩咐。”
李夫人没见过姜棉,此刻见她穿着得体谈吐不俗,不免多看了几眼,眼底有些赞赏之意,同时暗暗扫了旁边的孙夫人一眼。
刚才喝茶说话时,对方还说府上这个世子妃是乡野粗人,是入不得眼的,可今日一见,对方这气质分明比世家贵女还好,这孙夫人怎么睁着眼说胡话呀?
孙夫人感受到李夫人的目光,嘴角微微一撇,看向姜棉的眼神便带了些不善,冷声道:“不是我说你,你个做媳妇的,家中来客居然让长辈等着,我们都喝了两遍茶了你才来,又不等婆婆让座便自个坐了,还有没有规矩?”
说完,场面顿时有些僵持。
侯夫人轻咳几声,装作嗓子不舒服,端起茶水轻轻抿了几口,并不替姜棉说话。
按亲戚的辈分,姜棉是要叫孙夫人舅母的,她淡淡笑了,并不起身,只侧身看向对方,柔声道:“因外头有瘟疫,家中长辈说了,如无要事不许外出,别染了病给朝廷添麻烦,是以棉儿每日在院中绣花做女红,忽然听舅母来了,这才赶紧脱了常服,换了衣裳,又因住的远,所以来的晚些,舅母能体谅吧?”
最近世家中,当家人几乎都跟家里人说了同样禁足不出的话,孙夫人听完脸色有些难看。
她也不想冒着风险出来走亲戚,这不是急着跟小姑子缓和关系吗?
她不悦的瞪了姜棉一眼,想到对方刚才说的话,什么出门染了病便是给朝廷添麻烦,这明显是在骂自己不懂识大体,几个字就扯到了朝中最重视的瘟疫一事上,偏偏她还不能反驳。夶风小说
姜棉这话有好几层意思,贵妇人之间来往很是讲究,一般要去人家家里做客,都会提前让家中小厮过来送拜帖,一来表示尊重,二来也是怕人家有事出门,省的空跑一趟,可孙夫人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大喇喇来了,她没有任何准备,也在情理之中。
可惜孙夫人生气,并没想到这层意思。
李将军夫人是武将之家,也没听出这里头的深意来,只感觉这位年轻的世子妃说话利落言语干练,看似柔和却句句在理,跟一般的受气小媳妇不同,更是高看了一眼。
侯夫人却已冷了脸,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沉声道:“棉儿住得远,来的晚些也无妨的,你舅母并不是这个意思。”
“哦。”大風小说网
姜棉低垂眼眸,眸底含了一丝狡黠,笑得又是一脸憨直,“原来舅母没嫌棉儿来晚了呀,那舅母是不让棉儿坐下吗?”
刚端起一杯茶想掩饰尴尬的孙夫人听了,顿时被呛了一口水,使劲咳嗽了好几声,脸色登时变得通红。
李夫人皱了皱眉头,刚才还觉得姜棉性子直爽不扭捏,如今却觉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了,孙夫人不说话便是示弱了,她还拿话挤兑人。
她哪儿知道,姜棉经历过那一生委屈求全,委屈到连心爱之人都让了出去,却仍被毒死的经过,如今的姜棉早已脱胎换骨,对付这些明显带了恶意的人,她根本不会给对方喘息之机,恨不得一拳锤死。
侯夫人忙让人给孙夫人捶背,对方半天才顺过气来。
孙夫人狠狠地瞪了姜棉一眼,又看向侯夫人,微微摇头道:“妹妹很该立一立规矩才是,长辈的说一句话,她恨不得一百句在等着……”
许是说的急了,又是咳嗽了几声。
姜棉端坐如仪姿态优雅,反正孙夫人没提自己名字,也没看着她的脸说话,她就只当没听见。
侯夫人脸色有些尴尬,侧目见绿枝正憋着笑,冷声喝道:“你去我房里拿枇杷膏来,要快点!”
绿枝一听身子一抖,忙躬身应了,疾步走了出去。
姜棉微微皱眉,按说侯夫人要指使人,旁边有的是跑腿的,可偏偏叫绿枝去。
一个姨娘被当成了跑腿丫鬟,府上那些婆子们看了,又不知要如何调笑了。
可按照规矩,姨娘伺候主母,别人又挑不出错来……
环视屋里几个人,她只觉心口发堵,无端感觉这日子有些无聊。
何时能脱离这内宅里的弯弯绕就好了。
外头好山好水好风光,看什么不比看着这几张老脸强?
李夫人忽然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神色,此时也看出点门道来了,只道这东昌侯府虽然人口不多,关系却不简单,且侯夫人明显对这个世子妃不满,这个世子妃也不是个吃素的。
她坐了许久不曾说几句话,此刻转移话题,笑道:“听说二少夫人已经有孕六个多月了,撑着那么重的身子,还要劳心治瘟疫一事,可真是辛苦。”
侯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得意道:“月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瘟疫是大事,可我也担心她累过了,对孩子不好,可她非说肚子里的孩子也要经历风雨,才能不愧为侯府子孙。”
此时绿枝拿来了枇杷膏,来回赶路脸色有些红,微微气喘着给孙夫人送了过去。
孙夫人吃了几口,这才缓和了神色,笑道:“承安有如此贤惠的媳妇,将来必定子嗣兴旺,可惜承平膝下犹空,莫不是……”
说完,她古怪的看着姜棉的肚子,眼神就跟看一个不下蛋的老母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