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驾……”
山道上两乘快马疾驰而过,距离潜龙谷愈来愈远,涟漪的心情也越来越好,不是因为天气,而是这次和她执行任务的是孟斧,这也是进入追魂部后,两人第一次单独外出。
笑意盈盈,秀发飞扬,蓝天白云下的涟漪,显得格外明艳。但孟斧却很平静,在他看来,这次的追魂令,多少有些蹊跷。
马奎安,疾风战马堂堂主,五十岁,武功平平,擅骑术,现居于陇州定西郡马家堡,膝下两子,长子马前山,二十五岁,师承风云刀梁阔、天魔掌吴沉,随父左右,护卫安全。
次子马后山,师承大漠妖僧哭海,主掌战马堂,余人不赘。凡接此令者,务必在三月十六日前抵达定西郡,并于十七日正午,前往小江南清平乐,与姚井天汇合,奉其指令,不得有违,联络暗语‘药到病除’,’回答‘一醉方休’。
寥寥数语,简单明了,这是一件并不复杂的任务,而且对方武功也不强,就算加上两个儿子,以他现今四龙紫衣的身手将其斩杀,当不为难事,却又何必再派涟漪,多此一举。
其二,目标既已明确,依照惯例,计划便当由他自己制定,却为何一反常态,要与姚井天联络,还要奉其指令,那姚井天究竟是什么人,何等身份,武功如何,也是一概未提。
其三,不知怎么,疾风战马堂的战马二字,让他颇有疑虑。
大宋朝因与大辽、西夏交战多年,战马乃事关国家存亡之物,极为稀缺,不知二者有无关联,他思虑再三,不得要领,也只有等到那里再说了。
一路奔波,他们提前一日赶到了陇州。陇州乃西北边陲,毗邻甘州回鹘,和西夏党项,这里天地苍茫,气候凛冽,虽然已是三月,却仍朔风阵阵,寒意逼人。
因为是边关要塞,大街上随时可见成队的军士,以及飞驰而过的各路信使,让偌大的陇州城,更平添了几分肃穆与凝重。
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安顿好后,孟斧独自出门打探消息,晚上才回来。涟漪甚是乖巧,虽然满心牵挂,但见他未说,也就并未多问,只亲手取了饭菜送到他房中。
吃过饭孟斧站在窗前,凝望远方,若有所思,涟漪不敢打扰,便收拾一下,悄悄退了出去。
经过半天的打探,对于疾风战马堂和马奎安,孟斧有了更为详尽的了解,不出他所料,这个战马堂果然与马匹有关,且关联甚大。
自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一统中原以来,便战事不断,先是平定了吴越、南唐、南汉、后蜀等南方诸国,继而两次北伐,欲收复燕云十六州,在灭掉北汉后,与大辽的全面战争便不可避免的爆发了。自太平兴国四年至景德元年,历经太宗真宗两朝,最终双方签订了檀渊之盟,此后一百多年间,两国再未起兵。
二十五年的宋辽战争,惨烈无比,死伤无数。宋太宗、宋真宗、辽景宗、辽圣宗、萧太后,双方皆以举国之力,御驾亲征。
高梁河之战、满城之战、雁门之战、瓦桥关之战、岐沟关之战、益津关千殁之战、澶渊之战……
多少忠臣将士血洒疆场,马革裹尸,然而大宋却败多胜少,非但未能收复失地,又签下了屈辱的澶渊之盟。这其中固然有朝廷重文抑武之弊,南北农耕与游牧之别,也有马匹不济之困。是以宋军多为步兵,精锐的骑兵少之又少,与契丹马背上的民族,无法同日而语。
相较于步军,骑兵无论在突防还是机动上,都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因此在雍熙两次北伐中,前期宋军皆取得巨大战果,却总在后面被辽国反败为胜,便多赖于此。
更为不利的是,自后晋石敬瑭篡位,自称儿皇帝,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中原便门户大开,无险可守,正是骑兵驰骋的绝佳之地。
也是自那以后,从汉武帝伊始,中原王朝逐渐形成的四大产马地,也全部丧失,其中河西走廊与河套平原,为西夏所据。西域被隔离在外,鞭长莫及。而最为古老的中原传统势力,燕京地区也最终失去,由此造成大宋三百年之殇,追根溯源,皆由石敬瑭而起,千古罪人,实至名归。
当然失去四大产马地,也并非大宋从此与战马无缘,只是出产太少,杯水车薪而已。除此之外,只能以贸易方式从周边诸族购入,补充到军中,其中甘州回鹘,与青海吐蕃,就是非常重要的途径。
回鹘即回纥,自唐代便与中原王朝交厚,后来回纥汗国被黠嘎斯所灭,族人分成四部,其中一部南下,便在甘州、沙洲等发展壮大起来,称为甘州回鹘。而随着西夏党项崛起,对河西走廊的争夺不可避免,压力之下,回鹘人只有靠向大宋,借助中原力量,镇压党项拓跋氏,而贩卖军马,便是其中重要手段。
在祁连山下,有一块极为辽阔之地,名为山丹牧场,这里地势平坦,水草丰茂,自古以来便是著名的产马地。而百里之外,也有一块牧场,那便是疾风战马堂的所在之地。
堂主马奎安,其父为汉人,其母是回鹘人,到了他亦复如此,他算半个汉人,他的妻子却是地道的回鹘人,而且其岳父还是回鹘七大首领之一,否则以其身份,如何能获得那样一块风水宝地。
他武功平平,但擅骑术,善驯马,加之有后台,脑子灵活,生意很快就做大起来,每年出产的良马已达上千匹,且大多卖与宋廷,深受陇州节制王翰器重。
当初在父亲影响下,他也是满腔热血,心怀家国,否则就不会为两个儿子取名前山、后山了。因为燕云十六州,即山前七州,山后九州,简称山前山后。
随着年岁渐增,他却变得越来越利欲熏心,贪欢享乐。而李元昊称帝,西北吃紧,马匹更是奇货可居,他愈发得意,周游多方,待价而沽。
因为出身绿林,除了朝廷,最近连江湖几大势力也纷纷下场,竞相拉拢。他深知江湖之险非朝廷可比,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哪个都得罪不起,只能敷衍搪塞,尽力周旋。
然而未过多久,此事便愈演愈烈,有的提高价码,有的则暗中威胁,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他心下也明白,各方背后还是与西北战事有关,只是由明到暗罢了。
思虑再三,他怕遭不测,不敢再敷衍了事,决定加入一方。与各派讨价还价之后,他已有决定,准备选个黄道吉日,宣布此事,当然事成之前他不会漏出任何风声,准备暗中联络,让对方派高手前来。
可不知怎的,龙门竟提前得悉此事,知晓了他的选择,并非是己方,因此立即下了追魂令,意图抢先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