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 五彩小蛇

“吵什么吵,这是我们苗人的规矩,谁让她强出头,若有谁不服气,不妨先上来比划比划!”后面几个苗族男子冲着众人喝道。

这么一说,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弱了不少。诚如所言,这只是他们苗人内部争斗,外人不便干涉,只有那些熟悉内情的才知晓,这两边虽然都是苗人,实则却分属不同族群,一为长裙苗即长苗,一为短裙苗即短苗,两族各有领主,且素来不睦。

而此刻,那长裙苗的妇人见事情益发严重,有些怕了,忙走上前拉住那少女的手道:“好姑娘,不要和他们斗气,这三七我们不卖了,谁都不卖,你赶紧回家吧。”

“阿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少女将她拉到一边,柔声宽慰。说着她又转过头来,望着那挑战的壮汉道:“既然是你提出比刀,应该就不会有人说我以大欺小,以上欺下了吧。”

“以大欺小,以上欺下,什么意思?”壮汉一怔。

少女不再说话,转头望了望,径直走到石碎身前,施礼道:“这位大哥,能借你的刀一用吗?”

石碎二话不说,抽出刀来便递了过去。

原本杀手的刀,莫说借,便是看一眼都是不可能的,除非出手的时候,但石碎却是性情中人,合他脾气的生死相交,看不顺眼的拒之千里,喜恶之间,泾渭分明。

那少女接刀在手,只觉沉甸甸的,略靠近些,一股凛冽森寒之气扑面而来,砭人肌肤,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凝目瞧去,只见刀锋上泛着一丝暗红色,仿佛是鲜血浸到了刀身内,而刀背上还刻着一条只有骨架,没有血肉的龙纹图案,更增杀伐之气。

她伸出玉指弹了弹,龙吟铿锵,不绝于耳,禁不住叹道:“真是一把好刀!”

“此刀不见血,是不能入鞘的。”石碎沉声道。

少女点点头,拿着刀转身走去。

“喂,那个不知好歹的汉人,多管什么闲事,快把刀收回去,别惹祸上身!”那壮汉显然听到了石碎的话。

“天下事天下人管,我的刀想借给谁就借给谁。”石碎冷然道。

被他目光一扫,那壮汉心中咯噔一下,竟不敢再说话了,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下不了台,只能低声嘟囔:“好好好,你等着,待会儿就叫你……”

“你到底还动不动手?若是怕了,就早点说。”少女冷然上前。

“怕,真是笑话!”那壮汉一声冷哼也拔出了刀,脸上随即涌出一股傲色,一扫方才的怯意。

见状众人纷纷退开,让出一个大圈子。

石碎望去,只见那壮汉手里的环首刀乌沉沉的,内蕴暗纹,寒光隐现,竟也是一把上等好刀,微觉诧异。

他自是不知,按苗族风俗,若哪户人家生了男孩,那儿女亲家就会送来一块上等的好铁,用百草包裹,埋在土里,然后每年在这个男孩生日前后取出来锻造,这样千锤百炼十六年,也就是男孩成年时方能开刃,成为一把真正的苗刀,因此苗族的环首刀皆为利器,且男子十六岁后无不佩刀。

“刀剑无眼,后果自负!”那壮汉缓缓举起刀沉声道。

“脐上七寸。”少女忽然开口。

“什么……”壮汉话音未落,那少女迈步上前一刀挥出,她的身法虽不算快,刀光亦不算急,但出手的方位和力度却恰到好处,抑或说是妙到巅毫,任那壮汉如何躲闪,如何格挡,也是无用。

“嗤”,随着一声轻响,那壮汉疾步而退。

众人望去,只见他衣衫破裂,肚脐上方现出一道刀口,看那长度正好约有七寸,鲜血直流。

壮汉低头瞧着身上的伤,似乎还不大相信,旋即大喝一声,又欲上前。

“胸前一尺。”少女脸色不变,仍是不急不徐道。

“一尺!你,你……”

那壮汉一震,忙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此时他已感觉到这少女绝非常人,不是他能对付的。

见此,他身后的几个同伴脸色难看,其中两个对望一眼,悄悄将手缩回了衣袖中。

“怎么,你们想用草鬼?”少女脸色一寒,转头望来。

闻言,周围的人皆是一惊,忙向后退去。石碎亦双眉微皱,因为他知道,苗人口中的草鬼,其实就是蛊虫,当下也是全身布满真气,凝神戒备。

说话间少女一声冷哼,伸出左臂,缓缓张开了手掌。

众人望去,只见她莹白的掌心中,此刻竟盘踞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只有大拇指粗细,在那里昂着小脑袋,吐着信子,缓缓蠕动。

“仙……仙……”

见到这五彩斑斓的小蛇,那壮汉和他的同伴脸色苍白,目光恐惧,竟吓得牙齿打战说不出话来,继而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连滚带爬的逃了去,连那些三七也顾不上了。

四周围观的人大多也是目瞪口呆,许多苗人更是双膝跪地,不住的叩头,便是那苗族妇人也是神色恍惚,惊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她一个激灵,似是醒过来一般,忙拉着那两个少年便欲跪下。

那少女收了彩蛇,走过去将她拉起道:“阿妈,不要多礼,收了钱便带着阿妹阿弟回去吧。”

那妇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点头。那几个汉人久在苗疆,自也明白少女的身份,忙付了钱,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方才离去。

那少女这才转过身,从腰间抽出一方蓝帕擦拭刀锋,见帕上并无一丝血迹,不禁再次叹道:“真是一把好刀!”说着款款上前,将刀双手奉上,石碎也不说话,取过刀插回鞘中。

“谢谢你。不知、不知这把刀可有名号?”那少女犹豫一下,问道。

石碎略作沉吟,低声道:“它叫骨龙。”

“骨龙!真是一个特别的名字。”

那少女笑了笑,转身离去,只是刚走两步,又转过身,似笑非笑道:“其实,你的人也很特别。”说完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看着那婀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石碎心中一动,不知她方才说的'特别'二字,究竟是何意?从头至尾,他不过寥寥数语,更未显露任何武功,那所谓特别却从何说起?少顷他哑然一笑,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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