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知恩图报

更令两人诧异的是,那老者居然又伸出手去,抚了抚那狼王的毛发,就像抚摸自家的狗儿一般,温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忘记我的,我也很想你呀,一直都想来看看你。”

那狼王高大威猛,比老者还高出半个头,站在那里就像小山一般,但此刻却温顺的很,任由那老者抚摸。

说了两句,那老者又指了指孟斧和涟漪轻叹道:“那两个后生都是外乡人,不懂规矩,冒犯了你,但他们毕竟年轻,又是无心之过,看在我的份上,你就放过他们这一次,好不好?”

那狼王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转过头去,望着孟斧和涟漪,半晌方呜了一声。

那老者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双手合什:“那可多谢你了,阿青!”

当下他便缓缓走了过来,看着满地狼尸,也有些不忍,连连长叹,到了近前他仰着头道:“娃儿,收了刀吧,我带你们回去。”

孟斧虽有些难以置信,但见狼王对他十分顺从,权衡后还是和涟漪收起长刀,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警惕的环顾四周,见狼群并无异动,这才拱手道:“多谢老伯和诸位冒死相救,我和师妹永世不忘。”

“唉,何必说这些,既然看到了,又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我们走吧。”

孟斧点了点头,和涟漪跟在他身后,缓缓向前走去。只是刚走不远,有几只黑狼忽然龇牙咧嘴,冲着两人嘶吼,似是按耐不住,欲要扑上来,毕竟二人方才杀了不少黑狼,想必都是它们一个族群的。

孟斧脸色一沉,手握刀柄挡在涟漪身前,不等他拔刀,那狼王嗷呜一声,飞扑了过来,挡在黑狼的面前,低吼着露出四颗巨大的獠牙,神态狰狞。

几只黑狼立时清醒过来,伏肩低首,呜呜向后退缩。对于它们的僭越,狼王似乎很生气,上前咬住那只为首的黑狼,从它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这才罢休。

风波平息,一行人这才缓缓通过。临行之前,那老者又回身和狼王道别,这才率众离去。等到了船上,二人劫后余生,涟漪长出一口气,禁不住又回头望去。

暮色苍茫,血牙谷渐行渐远,但狼王的身影依稀可见,它站在巨石上,昂首眺望,如同一座石雕。

涟漪正要说话,一声深沉的狼嚎蓦然响起,如一曲悲歌回荡在群山间,久久不绝。

“那是阿青,它在向我告别。”老者神色感慨,也回头望去。

方才经过攀谈,孟斧知道老者姓张,名义北,他们都是对面三峰山村民,对于他和狼王的关系,孟斧甚是好奇,不禁询问起来。

老者一声轻叹,缓缓道:“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有一次因为病人,我不得已过河采药,在一块石头后遇到了它,那时它尚未成年,又瘦又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望着我呜呜的叫,原来是受了伤,我便用草药为它止血,可它仍不能动弹,我实在没法子,只好将它抱回家,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终于恢复,我才把它送了回去。”

老者微微一顿,唏嘘道:“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它了,可谁曾想,两年后它竟跑到河边,向着对岸不停嚎叫,连着数天都是如此,村里有人听见觉得好奇,纷纷跑去察看,我心中一动,也就跟了去,没想到果然是它,虽然已经长大了,又威武又强壮,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它也同样如此,也能认得我,只是在看见我之后,它迅速跑到一边,从山石后叼出一只小狼崽,呜呜叫个不停,像在恳求一般,我这才明白,原来它是在找我救它的孩子,就是那只小狼崽,后来我不顾乡亲的劝告,便渡过河去将他们接了过来,那小狼崽果然生病了,病得很重,我于心不忍,便将它救了过来,病好的那一天,阿青高兴极了,绕着我又蹦又跳,像个孩子,数天后小狼痊愈,我便把它们又送了回去,阿青便是这样恋恋不舍,一直看着我,长嚎不止。再后来我偶然得知,它已经成了狼王,统帅千军万马,好不威风。”

“就是凭这层关系,张伯已经从狼山救回了三个人,第一个就是我。”操桨的人笑着接口。

“还有我。”后面又有一人道。

老者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就是可惜了那个外乡人,虽然救了回来,却因伤势太重,没多久就过世了。唉,当时我若能早到一会,也许就不会那样了。”

看着他耿耿于怀的样子,旁边的中年人安慰道:“北叔,你已经尽力了,那也没办法,你看我们今天一下子救了两个,也算是菩萨保佑了。”

孟斧和涟漪心中感激,再次拱手向众人道谢。一路行去,穿过树林,张义北指着前方道:“你看,那里就是我们的村子。”

孟斧望去,只见山脚下甚是平缓,前前后后,住着三四十户人家,此刻许多妇孺说着闹着,远远迎了上来,想必都是各自的家人,心中牵挂,早就候在那里了。

一番热闹后,孟斧和涟漪便住到了张义北家中。张义北的家在村子后头,便于他上山采药。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瘸腿的儿子张成良和孙女小雯,小雯约摸十八九岁,容貌秀丽,略显腼腆。

安顿好之后,张义北取出些草药,又叫来小雯,为二人清洗疗伤。孟斧和涟漪这才知道,此处的狼与别处不同,咬到人后,伤口会迅速溃烂,极难愈合,一般的伤药不起作用,只能用当地的风血草才行。

忙了大半时又吃些东西,直到半夜方才就寝,涟漪自然与小雯同住,张义北和儿子一起,孟斧就在外间打地铺。

第二天早上,两人醒来,伤口已好了许多。换过药后,小雯也做好了早饭,端到院子外面的木桌上,张义北歉然道:“山里穷苦,只有些菜团子和稀饭,怠慢二位了。”

孟斧忙道:“哪里哪里,老伯言重了。”

吃过饭后,张义北便上山采药去了,小雯还要照顾父亲,孟斧和涟漪便闲了下来。二人很少这般清闲过,不用练功,也不用提防,甚至连兵刃都不用带,只觉得无比轻松。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两人坐在村后的大石上,涟漪依偎着孟斧已好久未说话了。晚风中她秀发轻扬,不时拂过孟斧的脸庞,丝丝缕缕,撩人心弦。

落日余晖下的村庄,宁静而祥和,炊烟袅袅,青山绿水,衬着满坡的野花,盛开的杜鹃,五颜六色,无比绚烂。

“若能不回去,在此终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该多好啊!”也不知多久,涟漪轻声说道。

“还记得在剑竹山,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孟斧低声道。

“当然记得,每天都会想起,我就是靠它才活着的。”涟漪幽幽道。

孟斧缓缓握住她的手,望着远方,目光深邃,他仿佛在对涟漪说话,又仿佛在自言自语:“黑暗尽头总有光明,暴风雨也只会让天空更加湛蓝,再崎岖的路,只要我们坚持,就一定能走到未来!”

“到那时,我们就再不会分开了,是不是?”涟漪低声道。

“当然。”孟斧点了点头,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鹊儿,最近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还故意躲着他,也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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