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不快,愈发小心,落日山虽不高耸,却颇有险峻之处,而且盘旋迂回,极易迷失,孟斧顺着山势仔细查看,终于到了山脚。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只剩几片红霞挂在天边。他走在树林中,忽听右前方有轻微响动,转头望去却未见人影,他暗中戒备,微微顿了顿,又迈步向前行去。
“那边是死路,走不出去。”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草木深处走出一个男孩,约摸六七岁的样子,身形瘦弱,衣衫褴褛,脸上手上满是污渍。
“怎么,那边不通吗?”孟斧稍感意外,心下警觉,不知此处何来一个小孩。
“是啊,那边有道深沟,过不去的。”那男孩说完,转身向右行去。
孟斧这才看见,他背后还有个竹篓,里面有小半筐蘑菇。
孟斧四下扫视,走去问道:“那如何才能出去,走这边吗?”
“不是,走那边才行。”男孩向北指了指。
“好,多谢你了小弟弟。”孟斧向北方行去,见男孩并未跟来,又停步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不出去呢,天都快黑了,不怕吗?”
男孩摇了摇头也不说话,过了半晌才道:“你是好人,我不会骗你的。”
“哦,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好人的?”孟斧道。
“下午也来过几个人,我说那边不通,他们都不信,结果又转了回来,难道我是骗子么,只怪他们自己不信,才会走冤枉路。”
孟斧一怔,点头道:“是啊,你说的对,自己心术不端,又怎会相信别人。”
微微一顿,他再次问道,“小弟弟,你家在哪里?天色已晚,为何不回去呢?”
“我家就在下面,可我不能回去。”男孩低着头,反向山上走。
“为什么?你为何不能回去?”孟斧又问。
“因为……因为我家里有坏人,他让我出来采蘑菇,要把竹篓装满才能回去,要不然他就会打我。”
“有坏人,打你?”孟斧皱了皱眉,见他不象在撒谎,又问道,“这个人是谁,你认得吗?为什么他会在你家,你爹娘呢?”
“他也是我们村的,以前常来我家,上次他把我爹带去镇上,回来说,我爹在外生了病,怎么都治不好,后来就、就死了……现在家里只剩我娘和妹妹。”男孩停下脚步,低着头,抽着鼻子,泪水一滴滴落下。
“突然生病死了?”孟斧蹲下身,用衣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你爹平时身体好吗?为什么会跟他出去?”
“我也不知道,爹身体结实的很,是村里最有力气的人,从不生病。”男孩声音哽咽。
“那坏人还在你家么,为什么要把你赶出来?”
“我不知道。”男孩摇了摇头。
孟斧轻轻拉起他的手,低声道:“你怕他么,他很厉害,是不是?”
男孩点了点头,搓着脚面,他的鞋已破了几个大洞,露出乌黑的脚趾头。
孟斧心下不忍,思索片刻,觉得不管是真是假,都去看一下,便道:“小弟弟,你看天都快黑了,蘑菇肯定采不完,要不我跟你回去,保证他不敢打你,好不好?”
男孩抬起头,见孟斧目光和善,又看了看他腰间的刀,低声道:“大哥哥,你和前面那几个人,是一起的吗?”
“放心,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孟斧温言道。
“嗯。”男孩点了点头,“大哥哥是好人,我带你回去。”
一炷香后,男孩带着孟斧从山里走出,经过交谈,他知道男孩叫李小满,爹爹叫李常佑,住在村东头,要打他的坏人叫李贵全,孤身一人,原本住在村西头,后来去了镇上,很少回家。
等到了村口,天已上了黑影,李小满拉着孟斧的手向家中走去,刚到门外,便听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常嫂,我不是逼你,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小女孩哭道:“娘,我饿,我肚子好饿。”
接着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小意乖,小意不哭,娘哄你睡觉,睡着肚子就不饿了。”
“娘,我肚子饿,睡不着。”
“唉,常嫂你看,小意多可怜,你一个妇道人家,地也种不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不如听我的劝,两个孩子你放心,有我呢,保管让他们吃饱穿暖。”
听到里面的交谈声,孟斧稍稍放下心,至少小满的娘和妹妹还在,没有出事。不过他也未放松警惕,四下观察,以防是个圈套。随着院门被推开,李小满一边喊着娘,一边跑了进去。
“小满你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一个女人啜泣着,从屋里迎了出来。
“哥哥!”一个三四岁大,梳着根冲天辫的小女孩,从后面跑了上来,扑进李小满怀中。
孟斧抬眼望去,见女人约摸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脸上挂着泪痕,虽然有些憔悴,但五官端秀,肤色白皙,颇有几分姿色。
见到孟斧她微微一怔,还未及说话,屋里又走出一个男人,冷声道:“小满呢,这么快就回来了,蘑菇装满了吗?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听话,难道我……”
他话未说完,抬头见到孟斧,也是一愣,随即上下打量,冷声道:“你是谁?怎么跑到别人家里来了?”
“我是小满带回来的,你又是谁?为何跑到别人家里?”
“呵……”男人笑了笑,“我和常佑兄弟相称,就是小满的叔叔,自然来得。你一个外乡人,私闯民宅,又是什么道理?”他约有二十一二岁,虽然年纪不大,但眼神闪烁,满是狡黠。
“哦,和李常佑是兄弟,那你为何要将他骗走,又害死了他?”孟斧直言不讳。
“什么,我害死了他?你是哪儿来的,胡言乱语,想诬陷好人吗?告诉你,别以为带把刀,就能为所欲为,我也是道上的,朋友多得很,随便出来几个,就能让你生不如死,识相点儿,赶紧给我……”
他“滚”字还未出口,孟斧一闪身,一掌拍在了他的右颊上。他已确定,此人绝非善类,也并未练过什么武功,便直接出手,不想再费口舌,也能借机试探,看看可有埋伏。
“噗!”李贵全头一甩,踉踉跄跄,吐落几枚牙齿。
小满的娘吓得腿软,忙向后退去,小女孩己哇哇哭了起来,小满忙捂着她的眼睛,低声安慰,虽然他也害怕,却并未退缩,反而睁大眼睛,瞪着李贵全。
“你、你敢伤我!”李贵全满口是血,又惊又怒,随即喝了一声,双手握拳,向孟斧面门击来。
孟斧手一伸,握住他两个拳头,微一用力,李贵全己痛的嗷嗷直叫。
“说,你为什么要骗走李常佑,又是怎么害死他的?”孟斧目光平静。
“你、你胡说什么?我没骗……”
李贵全话未说完,孟斧手上加力,握的他骨节咯咯作响:“说不说?再迟一会,这两只手估计就要废了。”
“我说!我说!兄弟请留情,别废了我的手!”李贵全痛的浑身冒汗,龇牙咧嘴。
孟斧这才放开他:“最好说明白,若敢撒谎,我会杀了你。”
“是是,不敢撒谎,不敢撒谎!”李贵全双手颤抖,满脸惧色,大口喘了几下,这才支支唔唔,讲述起来。
孟斧察言观色,在紧要处仔细询问,李贵全再难隐瞒,这才逐渐道出,小满的娘也走到孩子身边,眼中噙泪,仔细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