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分两桌坐下,王掌柜上了茶笑道:“诸位要吃点什么?小店虽然不大,菜倒齐全,也都很干净。”
“少庄主,您看吃点什么?”一个年纪稍长的望着孟斧恭声道。
“任意。”孟斧头也不抬,喝了一口热水。
“那就拣你们店里新鲜的,拿手的,给我们上两桌。”
“是是是,诸位稍坐,我去吩咐一下。”
“无伤,你去后厨看着。”那个年纪稍长的吩咐道。
“是。”随即一人站了起来,跟着掌柜一道去了。
片刻饭菜陆续上桌,待最后一道三青汤上来,无伤落座,孟斧提起筷子道:“吃吧。”
话音方落,只听一阵‘咕噜噜’的腹鸣之声传来,甚是响亮,他抬头望去,只见对面那个儒生正红着脸转过头,假装看书。
李秀才孑然一身,家境贫寒,整日除了苦读外,便以佣书鬻字为生,并无其它劳作,日子过得甚是清苦,尤其是最近,愈发萧条,竟到了断炊的地步,从昨天便未吃什么东西,好容易捱了一夜,实在饥饿难忍,想着平日只有王掌柜对自己还和善些,便故意等到午时,借口去刘员外家来到这里,不过想蹭顿饭罢了,又说不出口,只能坐在那里假装看书。
王掌柜老于世故,自然知晓他的心思,本打算先聊会儿,再招呼他和自己一道用饭,既顾了他的面子,也不用付账,可不巧又来了客人,只能先等等。
可待孟斧等人饭菜上桌,满屋飘香,就算他能忍住,可他的肚子却是忍无可忍,一个劲儿的鸣起鼓来。
这番窘境,孟斧看在眼里,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不然怎会有人在酒店里看书,当下便道:“对面的兄台,大雨滂沱,也算有缘,若不嫌弃,不妨过来一起坐吧。”
李秀才转过身,瞥了一眼满桌的饭菜,偷偷咽了口唾液,见几人都在看着自己,心中羞惭,不禁为难起来,拱手道:“承蒙错爱,少庄主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只是萍水相逢,岂敢叨扰。”
孟斧见他神色,便低声对旁边人道:“你们都过去。”
“是。”几个人随即起身,去了另一桌,孟斧这才微笑道:“现下就我一个人,兄台不必见外,还请过来一叙。”
见他相邀甚诚,李秀才也就不再推辞,起身道:“却之不恭,少庄主如此客气,岂敢再负美意。”
言罢便收了书迈步走来,虽然心中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桌边,但碍于斯文,只能放缓脚步,只是这一路上,肚子却不合适宜,连番催促,不免让他的脸上阵阵发热。
孟斧起身相迎,二人落座,客气了几句便用起饭来。孟斧并不太饿,但一直不曾停筷,慢慢陪着。
见此,另一桌上的几人有些纳闷,不知孟斧为何对这穷秀才如此客气,毕竟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白衣大人。
三碗米饭下肚,饥肠辘辘的李秀才方得以缓解,神态也从容了许多。二人边吃边谈,许久方停下箸来,李秀才甚是畅快,他已不记得,上次像这样大块朵颐是什么时候,心中极是感激。
孟斧神色平和,毕竟对他而言,这些不过举手之劳。
闲聊了一会,雨渐渐停了,付过账,二人各自道别,李秀才少不得一番感谢,这才去了。
谁知出门未多久,孟斧又独自返回,他走到王掌柜面前,从身上取出三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低声道:“读书人不容易,我把这些银子放这里,若李秀才来,你只管招待,莫再让他饿肚子了,不知可否?”
王掌柜一怔,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他望着柜台上的银子,心中不禁暗道,“这三锭银子至少有二十两,便是天天来,也足够李秀才吃上两年了,他今天可真是好运,竟能遇上这样的贵人!唉,怎么就没人对我如此慷慨呢?”
听他答应,孟斧又道:“此事不必跟他说,另外尽量委婉告诉他,只要家中没吃的,只管来此便是。”
“是是是,少庄主只管放心,我不会再让他饿肚子了。”
孟斧点点头,又淡淡道:“我看你也是实诚人,应该不会私吞我的银子,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王掌柜心中一跳,不由向他腰间的黑刀看去,忙道:“少庄主放心,我会将账目记得一清二楚,绝不会贪没半分,决计不会!”
孟斧嗯了一声,转身而去,到镇外与几人会合,打马上路。第三日午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青阳山。
片刻,两道身影快步而来,他们是鹰眼的人,一直守在这里。
行过礼后,其中一个指了指前方道:“启禀大人,穿过山谷,不远就是小镜湖,东泊就藏在那里,一直不曾离开。”
孟斧点了点头,向旁边三人望去:“你们练的都是离乱刀吗?”
那个年纪稍长的道:“回大人,属下练的是离乱刀,他们两个练的是冰风索,这两种武功,东泊都曾修练过。”
“嗯,那你们演练一下,我看看。”
“是。”当下三人各自下马,找了块空地演练起来。
魂门离乱刀乃天阶刀法,便如乱披风一般,看着毫无章法,实则凌厉狠辣。而冰风索则是软兵器,长约丈余,与离乱刀相互配合,一刚一柔,一长一短,可谓变化精妙,诡异莫测。
据说,当年东泊独辟蹊径,竟将两种武功融于一身,一刀一索,技惊四座,后来更是凭此一举晋升为白衣大人,年仅二十二岁,可见天赋之高,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却又反叛,当然这都是八年前的事了,此次青森让孟斧前来,虽然他已是三龙白衣,但犹不放心,又派了几人跟随。
等他们演练完毕,孟斧转过头去,望着前边高耸的青阳山默默不语,几人知道他在心中推演招式,皆小心翼翼,不敢打扰。
半晌孟斧才低声道:“走吧。”
“是。”两名鹰眼探子转身,当先行去。
山谷里甚是宁静,满地落叶,流水淙淙,显然少有人至。
半个时辰后,几人终于走了出来,眼前豁然开朗,但见群山连亘,苍茫幽远,一泓碧池,波澜不惊,倒映着天空,犹如灰色的镜子,湖边寒林萧索,一片青冥。
几人下了马,拔出兵刃,向林子中走去,绕到近前,只见一座木棚孤零零的矗立在边上,四周还插着篱笆。
“在那儿。”鹰眼的探子用手指向右前方,低声道。
几人转头望去,只见荒烟蔓草中,一道灰色身影,静静的坐在湖边,手里举着根钓渔杆,动也不动,就像一尊石像,旁边还摆了个鱼篓子,不时晃动,可见不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