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032
顾纯念醒来的时候我正坐在他‘床’边剥柚子,经过了一天的看护他已经从icu转回了普通病房,离我妈妈的病房并不远,也方便我两头都照顾着一点。顾纯念醒来后看到我明显愣住了,他的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这副呆呆的样子倒是很少见。
“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看他嘴‘唇’都有些干裂了,我把吸管‘插’在保温杯里,喂到他嘴边。
顾纯念低头乖乖地‘吮’吸着温水,眼睛还是忍不住地抬起来瞅我。
看了我一会儿后,顾纯念的眼睛总算有了焦距,难得一见的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闷声道:
“那群笨蛋,就知道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情呢。”
我挑眉,捏着他的脸让他正视过来:
“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瞒着我——我有的是办法整你,知道没。”
顾纯念盯着我看了几秒,随后乖乖地点头。
我心里的确是有气的,虽然我这个哥哥不懂军火也不懂黑道的事情,但起码懂得照顾人,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icu躺着连着看护的人都没有,他自己觉得无所谓,我看着还心疼呢。
不过自从看到他睁眼后,想说的气话就好像全消了,怎么都舍不得同他发火。
“我妈那里不用担心,这一次检查她的癌细胞繁殖速度已经缓慢下来了。她在睡觉呢。”
我把柚子掰成一小瓣,剥去上面半透明的皮,抵在顾纯念‘唇’边:
“一会儿我帮你擦擦身子,拆线前你都不可以碰水。伤口是不是还很疼?”
顾纯念摇摇头,一把伸手就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指尖还夹着脉搏监视器,这么一动差点掉下来。
“哥,我喜欢你。”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我顿时一阵犯愣。
然而这一次的心境却不同于往昔,我甚至没有想要拒绝的意思。
“……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话?”
过了好半天我也只能憋出来一句反问。
顾纯念低头咬掉我指尖的柚子,轻笑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说了。”
答应不合适,拒绝又说不出口了,我有些难堪地转过身去继续剥柚子皮。
我能感觉到火辣辣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心情一下子就有些‘乱’了,柚子皮都被我剥得又碎又难看。
真正帮我解围的是顾纯念的下属。男人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沓厚厚的纸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与表格。
顾纯念只是颔首了一下,示意男人把资料放在‘床’头柜上。临出去前,男人下意识回头打量我一下,大概是在好奇我这么面生是什么身份。
这一眼立刻惹得顾纯念不高兴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你在看哪里。”
男人惊觉,立刻道歉,在顾纯念强压着怒气赶人后便立刻离开了。
等他出去后我总算是找到了新的话题,急于扭转这个气氛,于是我故作好奇地问:
“这是需要你处理的文件?”
“嗯。”
顾纯念的脸‘色’渐缓,点点头,胳膊撑着‘床’想坐起来,我连忙起身扶他,顺便把枕头垫在了他的身后。
“你还受着伤,这些东西非要现在处理吗?”
“不碍事。”
顾纯念淡淡一笑,弯了眼眸:
“哥能这么担心我,我很高兴。”
我有些觉得好笑:
“废话。”
顾纯念低头开始看起那些资料,我便继续剥我的水果,时不时会看一下顾纯念的侧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顾纯念处理文件时的面容,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冷峻,严谨,带着低气压。都说男人办公时的魅力值会直线上升,顾纯念本身就有副好外表,办起公不知道能‘迷’倒多少个‘女’生。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一声,顾纯念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心虚地咳了一下:
“是不是在处理这次军火‘交’易的事情?”
顾纯念点点头。
“说来,我一直有些奇怪,那个黑帮就算是再有能耐,怎么敢和政fu抢军火,不怕被一锅端了吗?”
“不会。”顾纯念停了手里的笔,对我笑笑:“如今的黑道都是和政fu有着经济利益往来的,不然很难存活下去。如果想端了它,牵一发而动全身,政fu的某些官员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他们有合作关系干吗还彼此抢军火?”
“哥有没有听过这么句俗话,政fu即黑道。一个黑道在一个地区拥有了绝对势力与统治后,就会开始维持地方秩序,从而获得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与经济环境。从本质上,他们很相似。虽然拥有合作关系,但是彼此也在提防对方。”
我似懂非懂。
“如今政fu在我这里进口大量军火,引起了那个黑帮的警惕,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信任不够才导致的相互竞争。”
顾纯念耐心为我解释:
“这次去谈判,主要也是想谈和,让双方的关系不要太僵持。不过这个黑帮老大脾气有够爆。”
说罢,顾纯念指了下自己腹部上缠着的纱布:
“嫌我替政fu说话。嘛,不过这家伙‘性’格就是这样。”
我看向他的伤口,心里难受,低声道:
“那事情要怎么解决?这次谈判失败了对你们的影响很大吗?”
顾纯念沉‘吟’了一下:
“如果最后还是谈崩了,就会失去这个长期的合作伙伴,利益多多少少受些影响。但是这不是最主要的,我担心的是一旦撕破脸,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们的黑帮是非常正规的,想杀个人很简单。”
我听着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我想帮他,可是脑心里的想法都幼稚可笑,说都说不出口。
“哥不用担心,距离真正‘交’易还有一周时间,我会有办法的。”
顾纯念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对我微笑。
可是我怎么都笑不出来。
一连两天,顾纯念都没有按照护士的要求好好休息,坐在病‘床’上专心地看那些文件。我大部分时间需要陪着妈妈,也只有在妈妈睡了以后才能过来看看他,想要帮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从来没见过顾纯念这么上心一件事情,直觉告诉我这次的‘交’易比他说得还要严重。夜渐渐深了,我从妈妈的病房出来就去了顾纯念那里,今天他休息得倒是早,灯也关了,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他是真的太累了。
我坐在他‘床’头,一片漆黑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模模糊糊看到他起伏的身体轮廓。
有些怕晃到他,我不敢开灯,就着手机里微弱的灯光,开始看他‘床’头柜子里的那些文件。
且不说是一年前的我,就算是三个月前的我,就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去接触黑道的东西,可是现在却怎么都想尽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去帮帮顾纯念。
资料有很多,关于那个黑帮的背景,这次军火‘交’易的明细与账目,首次见面的谈话记录。我一点点去看,认真背在脑子里。我从小文化课成绩并不优秀,但是背课文背古诗一溜一溜的,这些资料用心去看两遍基本上就能在心里默背出来了。
这些文件记录得极其详细,这个黑帮老大和我从电视电影里看到的不同,四十出头,有血有‘肉’,也有情有义,对待下属很宽容,膝下还有一个刚刚上小学的‘女’儿。只是此人自尊心极高,很爱面子,或许他并非一心想要争夺这批军火,而是政fu与他相互竞争‘激’起了他的好胜心罢了。
我翻看着那天谈话的记录,顾纯念心直口快,从不说迎合的话,怎么看都是惹了人家boss心里不痛快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去哄比较好一些。
顾纯念的‘性’格确实不太适合去谈判呢……虽然这是他的第一次出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笑,虽然顾纯念的个‘性’在这个社会上是很吃亏的类型,曾经我就很担心他这样的人生活上会处处碰壁,可是现在却意外的理解他,甚至希望他能如此保持下去。
他不需要学会哄人,也不需要迎合人,高傲如他,只要继续这样高傲下去就好。他这样的‘性’格,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学来的。
这些他不擅长的,难以解决的,就由我来帮他。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帮他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但是哪怕一点也好,起码让我能感觉到我这个做哥哥的作用。
所以我想赌上一把。
手机的灯光实在是太暗,看一会儿眼睛就会又酸又晕,我不得不看几分钟就抬头缓一缓眼睛。
这几天白天照顾完妈妈,晚上就会来顾纯念这里守夜,还要准备美术大赛的事情,我有些心力‘交’瘁,上午看护士给妈妈换输液瓶,我居然就这么靠在墙上睡过了两三秒,然后猛地又惊醒。
我是不想把这种疲惫的状态展现给他们两个人的,这太增添他们的心理负担了。我也明白顾纯念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他的伤势,一来怕我担心,二来也是不想拖累我让我两头跑。
但是……我真的很想为他做些什么。
放下手里厚厚的一沓资料,我靠过去给顾纯念又掩了掩被子。
很多时候我也喜欢像顾纯念那样,沉默地注视着对方,但是注视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深夜只剩下一片灰黑,仿佛月亮把一切白天的夸张‘色’彩都‘抽’掉了一样。此刻的一切都变得很淡。
这么望着顾纯念,心里也会逐渐地平静下来,甚至对于我将要做的事情,都有了一种巨大的勇气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