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起头,想要看清那人是何模样,对面马车的车帘却被人拉下。
威严的女声响起:“还不快回府?”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燕煜很快收回了视线,又是那副懦弱的模样。
“都说了这不是在自己家中,你要收敛些!”
大长公主没好气地拍着顾宁的手,很是不悦。
顾宁暗暗撇了撇嘴,散漫惯了的她,很难时刻保持大长公主这样的警惕:“就是随口一句话罢了,那里面坐着的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应当是燕国的一个皇子。”
大长公主淡淡的一句话,让顾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片段。
似乎、好像、在原书中,顾清秋有一个蓝颜知己,就是燕国质子。
不过这个燕国质子,表面上是个柔弱公子,实际上扮猪吃老虎,最后杀回燕国,夺了自家兄长的皇位。
他的名字……
“回长公主的话,此次来楚的,是燕国九皇子,燕煜。”
“燕煜生母身份低微,是被卖至燕国的西域舞女,他有着一双与生母一样的眼睛,被整个燕国皇室视为不祥之兆。”
顾宁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暗暗捏紧了一双手。
就是燕煜!
在书中,他对顾清秋百依百顺,更是替顾清秋做了不少事,譬如扳倒裴家,譬如与顾清秋一同对付谢宴。
“宁儿?你怎么了?”
大长公主敏锐地察觉到了顾宁的异常,一双威严的眼眸锁定了顾宁。
“我只是觉得燕国皇室不识货。”顾宁一脸不忿,“方才那燕煜的眼睛我瞧见了,湛蓝剔透,就像是一颗宝石,这样一双眼睛哪里是不祥之兆了?”
她说话时,大长公主始终不曾移开视线,仔细地观察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
“世人皆是如此。”见顾宁并无异样,她收回了目光,淡淡道,“特立独行之人,若无本领,若无靠山,便会与他一样成为弃子。”
那可不一定。
顾宁暗暗道,燕煜这人在燕国忍辱负重多年,早已有了自己的势力,此番他来楚国,一是想要避一避燕国内于太子之位的明争暗斗,二则是……为了一个传说中的宝藏!
燕煜能暗中培养军队,也是托了这宝藏的福。
不过顾宁并非是与燕煜争夺宝藏,她真正想要的,是找到那一味只存在于书中的药材——寒霜玉芝。
只要有了这味药材,谢宴今后即便中了毒,也能保全性命!
思及此处,顾宁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外祖母,我之前听人说过一桩异闻。”
“何事?”
“他们说我们国库内的好东西,都被先帝暗中运出了京城……”
顾宁话还没说完,大长公主的眼神便如刀子一样射了过来。
“宁儿,这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传言,不要当真。”
但大长公主暗含警告的话语,实在没有说服力。
顾宁并不畏惧她的眼神,相反,她凑到了大长公主跟前,扯着她的衣袖,撒娇道:“外祖母,您就告诉我吧!我若不知晓实情,今晚怕是睡不好了!”
“不行。”大长公主正色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是为了你好。”
顾宁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眸,恳求道:“可我就想知道!我听说那些宝藏里,最珍贵是一味厉害的药材,能让人起死回生。”
“你从哪听说的?”
大长公主的视线愈发凌厉,暗含不悦地瞧了眼春玉。
顾宁一脸单纯:“是从茶楼的说书先生那听来的。”
“外祖母这般模样……”顾宁贼兮兮一笑,“难道传闻是真的?”
她看着大长公主,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见此,大长公主没好气地推开她:“你这丫头,定是从哪得到了些消息,跑来我这探听虚实了。”
“外祖母,您就告诉我吧!”顾宁软软地撒娇道,“我就想知道这所谓的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材是不是真的存在。”
“我也只是在年轻时见过一次。”大长公主提及前尘往事,神情莫名怅然,“那是一个老道献上的灵芝,不过并没有传闻那样神奇的功效,不过在祛毒上,却有奇效,当年先太子妃中毒险些撒手人寰,只用了灵芝的一角,便救了回来。”
“不过在那之后,它便被先帝视作神药,收入了私库中,但先帝离世后,这私库也销声匿迹,再无踪影。”
顾宁松了口气,有这东西就好!
她心中舒畅,神情上不觉流露出几分。
大长公主看在眼里,下意识将其与裴安阳的病联系在了一块。
“莫非你母亲的病只能用这灵芝……”
“不不不!”顾宁飞快地摇着头,忙是撇清了关系,“我只是好奇而已,至于母亲身上的毒,我早有对策。”
大长公主看她一眼,心知顾宁绝不仅仅是好奇此事,但裴安阳身上的毒,远比这重要。
“你想要怎么做?”
“外祖母待会就能看见了。”
顾宁狡黠一笑,却不直接回答。
见状,大长公主心中疑虑更甚。
马车缓缓行驶至崇安坊,顾府的宅子就在眼前。
那浓浓的黑烟,嚣张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过往行人停下脚步,从他们的口中,隐约可以听到一些消息。
“今日天干物燥,连这样的豪门都能失火,咱们回去可得小心些。”这是一个丈夫正在对身边的妻子说话。
“听说烧了一片宅子,这火势也太大了,不过他们都有银子,可不在乎这一两个宅子。”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仇富路人。
大长公主铁青着脸,隐约明白了顾宁的用意。
“宁儿,你这样做就不怕伤及无辜吗?”
“外祖母放心,我早就算好了。”顾宁连忙解释道,“除去母亲住的主院外,烧的都是其他家的边墙角落,且有谢宴带人在一旁看着,绝不会出差错。”
大长公主重重地叹了口气,但顾宁一心为了救母亲于水火之中,若换了她,只怕还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顾宁瞥见她神情稍缓,语速飞快地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一把火烧了母亲住的那间屋子,咱们就有正当理由接母亲回裴家了,还有就是……”顾宁眼中冷光迸现,“顾致远见了这么大的火,首先想的肯定是去保护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只要他一有动作,我的人就能立刻察觉到!”
“他与母亲在那间屋子朝夕相处,他没中毒一定是他身上有解药!只要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解药!”
“你果然长大了。”大长公主轻叹一声,看着顾宁的眼神慈和极了,“但下次要做这样的事,务必提前知会我。”
顾宁重重点头:“为了能将母亲接回去,您待会可要演得像一些,一定要镇住顾致远!”
“你外祖母我在宫中与人勾心斗角时,你还没出生呢。”大长公主抬了抬下巴,很是笃定,“你且瞧着。”
车帘掀开的瞬间,祖孙两人都变了脸色。
大长公主一马当先,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门口。
顾府的下人正在因为这场来历不明的大火而奔走救火,一直到大长公主走过了影壁,他们才有所察觉。
裴安阳靠在顾致远的怀中,泪水涟涟,沾湿了衣襟。
“我害怕。”她说话时,又剧烈咳嗽起来。
顾致远脸上阴晴不定,对这场火,他心存疑虑。
但裴安阳面上的神情不似作假,更何况,她也不可能瞒过自己的眼睛。
在小厮匆忙赶来时,他冷冷地瞧了眼小厮,将小厮吓得站在原地,说话结巴:“大……大长公主来了!”
顾致远暗骂一声,却偏偏要在裴安阳的面前做出十分尊重大长公主的模样:“快请公主在前厅坐着,命人送上茶水”
“安阳,你好好地在这休息。”他温声道,“我去见岳母,与她说明……”
“不行。”裴安阳牵着他的手,很是不安,“母亲只怕会因为此事迁怒你,还是我陪你一同去见她。”
说着,她便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往外走。
琥珠连忙搀扶住了她,小声道:“郡主这又是何苦你?公主看在您的面子上,总归不会为难郡马的。”
裴安阳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顾致远冷眼见两人说话,心中那点怀疑渐渐消失。
若裴安阳真想要离开自己,她又怎会愿意替自己去与大长公主争执?没人比他更清楚裴安阳对大长公主的畏惧。
前厅内,下人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
整个前院都挤满了护卫,一个个身材高大,凶神恶煞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顾致远瞧着这样的情形,心底最敏感的地方被戳中了。
又是这样!
他顾致远就是任她们欺凌的吗?
但在走进前厅的一刹那,顾致远迅速收敛了眼底的冷光,诚恳认错:“让岳母受累了,是我没能照顾好安阳!”
“你是没照顾好她!”大长公主重重地一拍桌子,呵斥道,“先是气得她病重!又险些让她葬身火海!顾致远,你当初求娶安阳时,口口声声说着会照顾好她,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