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千帆看着易年一愣,开口说道:
“小时候没机会识字,上面写的什么?”。
易年没有回答过千帆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太玄经呢?”
每个人修行的开始,都是太玄经,他能修行,不可能不知道太玄经。
不认识上面的字,连入门都做不到。
“会背,但不认识”。
“怎么会背?”,易年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小时候在人家里做小工,主子家里的少爷请的先生在教书的时候,外面听见,就记了下来”。
过千帆说的很轻松,但易年知道这有多难。
靠着别人口述的太玄经开启修行之路,只能说他就是为修行而生之人。
太玄经全篇不过百余字,但只要他听错记错一个,都有可能入了歧路,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功破身死。
“那你修行之后也没有时间识字吗?”,易年再次开口问道。
按理说,以过千帆现在的这等修为,不可能没有机会识字。
小时候家里困难,没工夫没机会识字可以理解。
但成了修行之人,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根本不用为生计犯愁。
仓嘉在凝神境界都能游历天下,前几天四象巅峰,现在通明境界的他,不可能过的比仓嘉惨吧。
可在易年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过千帆孤寂的眼神更加深邃,语气也变得冰冷了许多,开口说道:
“这是我的事”。
易年听见,没有因过千帆冰冷的话语产生任何的不满,确实是自己问得多了,人家识不识字,怎么修行,还轮不到自己来管。
把木牌放下,对着过千帆抱拳行礼,开口说道:
“是我唐突了,多有冒犯”。
指着木牌,再次开口。
“不过我这里是医馆,不是武馆,我也不算修行之人,只是个小小的大夫,挑战就算了。也不好与你说以后有事过来,那是在咒你,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易年不是生气,刚才一时好奇,下意识的多问了几句,看着过千帆的反应,知道自己确实太冒失了,应该是问到了他不想提及的事情或者回忆。
有些愧疚,道了歉,打算就此结束这个意外提起的话题。
说着,对着过千帆抱拳行礼,第二次转身向着院里走去。
“等等”。
过千帆第二次喊住易年。
易年知道过千帆的意思,转过身,对着门口的过千帆说道:
“我看过你的修行方式,你打不过我”。
易年的语气很平缓,从语气上来看,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自己的境界在他之上,又有极其克制他的功法,过千帆没有任何的机会。
而自己没有七夏那样的武技造诣,没法给过千帆指点,所以他与自己交手,学不到什么东西。
如果败的太快,易年都怕打击到他对修行的信心。
“打不打得过,要在交手之后才知道,而且修行之人,哪里会怕失败”。
过千帆刚才的冷意已经消失,对着易年说道。
易年听着过千帆的话,有些无奈,如果刚才没问过千帆那么多的问题,直接拒绝就好了。
但现在心里莫名的出现了愧疚的情绪,拒绝的心思也淡了一些。
看着门外的过千帆,半晌过后,摇了摇头,指着周围开口说道:
“都休息了,咱俩打斗的声音可能会有些大,打扰别人休息。今晚就算了,等明天,找处安静人少的地方,再和兄台切磋切磋,行吧?”
过千帆听见易年的承诺,一丝喜意上头,对着易年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两步。
易年瞧见,第三次转身。
看了眼楼上。
两个窗口,只有一个亮着灯。
另一个,以前亮过。
走到门口,给油灯添了点儿油,又重新点燃。
抓了把新茶扔进重新填满水的茶壶,挑了挑火炉中的木炭,见火旺了,又把茶壶坐在了上面。
回了屋中,手中青光出现,开启大竹篓上的法阵,在里面一顿翻翻找找。
不一会儿,几十本已经忘的差不多的书,被易年放在了大竹篓旁边。
都是以前看过的功法。
易年不喜欢修行,可现在功法比医书好用。
如果七夏是病,易年有信心能治得好。
但她的流失不是病,医书上的办法,医不好。
而圣山这种天下修行圣地,境界比医术好用的多。
刚才的思考中,又多了一个潜在的敌人,易年不得不小心。
多看点儿,需要的时候,选择就能多点儿。
从挑出的书里又是一顿翻找,选了大约十本伸手抱在了怀中。
刚要起身出门,看着地上散落的剩余,拍了下脑门儿,抓起来扔进了竹篓。
得小心点儿了。
被贼惦记上了,还是竹篓里面安全。
看着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遗落在外,出了房间,又来到了门口。
把书往桌子上一放,轻微的纸屑飘起,落进了刚才自己和七夏喝茶聊天的茶杯。
把这些还是在青山晒过的书又抖了抖,灰尘落了茶桌一层。
回后屋把茶杯洗了洗,回来拿着抹布把茶桌擦了一遍,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挂,看着已经沸腾的茶水,倒了一杯,舒服的往躺椅上一躺。
喝了口滚烫的茶,伸手拿起一本,借着重新亮起的油灯的光,看了起来。
白天休息的很好,现在精力充沛,时间就不浪费在入定休息上了。
而且易年的体力和精神一直很好。
当初仓嘉在后山石洞悟经的时候,易年连着熬了三个月的夜,白天还要在青山到处走走,去搜寻那仓嘉口中的幽泉戾气,也没觉着累。
就是到了上京之后,连着几天不休息也是常事儿。
平常的消耗对易年来说不算什么,神识与元力的时时修炼,易年早就习惯了。
如果不是前两天连翻的大战加上伤势,估计今天都不用休息那么久。
夜里微风渐起,吹开了护着月亮的云彩。
柔和的月光落在了易年白净的脸上。
也轻轻的吹动着院里小树抽出的嫩芽,树影婆娑,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烛火依旧燃着,但有轻纱罩着,没被凉爽的夜风打扰。
炉中的火烧的很旺,轻微的噼啪声,被茶壶盖子上下起伏时碰撞发出的响动掩盖。
医馆的小院中,说动也动,说静也静。
拿着书看了几行,一个与小院动静不相融的声音进了耳朵。
仔细听了一下,那是咀嚼时候发出的声音。
易年把书从眼前拿开,看向了马棚里的马儿。
书上说的不错,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吃,难怪这肥肉一直在涨。
可在易年看向马儿的时候,马儿那双无辜的眼睛也在看向易年,好像是在和易年说着你晚上都没给我草料,我上哪吃去。
易年又一次瞧见那似人的眼神,鬼使神差的问了句:
“不是你?”
马儿听见易年的问题,硕大的马头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易年看着马儿的动作,再一次开口:
“你真听得懂?”
马儿听见易年的第二个问题之后,刚才还摇晃着的马头瞬间僵在了那里,大大的眼睛从精明立马变成的呆滞,低下头,把整个马头都埋进了面前的槽子中。
易年看见马儿紧张又有些好笑的动作,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开了灵智。
而且还会装傻,看来这灵智还不低。
易年看着马儿那日渐肥硕的身材,心里想着:这样更好,以它最近和刚才表现出来的灵智来看,以后出门都不用赶车了。
估计说一声,它自己就能找到了。
最起码星夜苑,它熟。
看着马儿低头假装吃草,易年也没有拆穿。
刚才的声音被这小小的插曲打断,易年放下书,又听了一下。
声音还在,易年知道,刚才是真错怪马儿了。
那声音在门外。
放下书起身向外走去,路过马棚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马儿低着的头,没理会马儿的反应,径直走到了门口,向外看去。
仅能容下两辆窄小马车并行的小巷,在月光的照拂下,宁静深远。
小巷两旁都是黑暗一片,月光虽有,但始终赶不上日头照的清晰。
大厅门口有灯,但离着院门太远,也没什么大用。
而平时夜间空无一物的小巷,今天多了点儿东西。
易年在门口瞧见,医馆左边的墙下,一个人影正坐在那里。
手里拿着些吃食,正在往嘴里送着。
刚才的咀嚼声,就是这个人影发出的。
而这人影,易年一眼就看出来是谁了。
过千帆。
刚才在回屋的时候,易年看见过千帆向后退了两步,以为他已经走了。
所以下意识里,灵活的耳朵就忽略了门口的动静。
这就和人能看见自己的鼻子,但是在平时,会下意识的忽略掉余光中鼻子那部分。
如果不是又有新的声响出现,易年又不刻意向门外听的话,都不会发现过千帆竟然没走。
此时的过千帆正坐在墙角,丝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尘,如果不是还有一点微弱的月光留存,他整个人,就会完全融入黑暗。
而易年看着此时的过千帆,竟然莫名升起了一丝可怜的情绪。
不过立刻就把这个有些可笑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二十多岁的年纪,通明境界强者,比圣山
的天骄都要优秀许多,这要是放在一些小点儿的国家,都够当国师供奉了,怎么会可怜。
看着正在进食的过千帆,开口问道:
“你在这儿干什么?”
过千帆可能是吃的太认真,或者是在想着别的事情,直到易年出声,才发现易年的到来。
起身的时候迅速把嘴里的食物吞掉。
不知道是吞的太急还是起的太急,好像是呛到了,努力的咽了几下,开口说道:
“不是明天要比试吗?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