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此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战豆豆微微一笑开口道。
文武百官这才猛地想起。
大殿之上还有一位智计百出的林大人。
旋即,近百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期待。
林远本不想参和这件事的,至少在没摸清情况之前,贸然发表意见显然不是理智的做法。
尤其胡氏兄弟还极有可能跟沈重有关。
但战豆豆都开口询问了。
他总不能装傻充愣。
思索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臣以为柳尚书所言极是,这伙匪徒藏匿山中,对其盘踞之处的地形防御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贸然派兵,很容易中埋伏,难免会折兵损将。”
他这一番见解虽然没有出奇之处,但胜在一个稳字。
暗合了用兵之道。
“险地用兵,正当如此!”
“嗯,南岭山陡林多,大军一旦进去,光粮草不济这块就没法解决。”
“老朽也觉得不能贸然用兵”
不少臣子频频点头。
兵部尚书柳维煵也是捋须而笑。
林远的见解跟他所想的几乎一样。
那就是情况不明,不能轻易让大军进山。
战豆豆也微微颔首。
“大军无法深入,那就派高手偷偷潜进山里,宰了胡氏兄弟。”
一位年轻臣子突然开口。
“咦!这倒是个好办法!”
“嗯,可以一试!”
立刻就有不少人附和道。
林远只是微微一笑:“这么做治标不治本,四万山贼聚在一处,即便宰了胡氏兄弟,还会有白氏王氏兄弟,而且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宰了胡氏兄弟,我想沈大人恐怕早就出手了”。
沈重皱了皱眉。
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的确如林大人所说,胡氏兄弟身旁聚集了不少江湖高手,仅八品就有不下五位,似乎还有一位九品,镇抚司损失的几名好手都有六品境,其中一人甚至踏入了七品,可依旧死在了山里……”
见两人竟然一唱一和。
文武百官都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可若是置之不理,这伙贼人必然越聚越多,如今是四万众,保不齐来年就会增至十万,到时候再想剿灭可就更难了。”
一位老臣忍不住说道。
大殿上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凝重。
大军无法进山剿匪,放任不管又必定会酿成大祸。
整件事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林大人,你素来机智多谋,连胡人之乱都解决了,不如想想办法除掉这伙贼人?”
一位身材瘦削的官员瞥了一眼沈重,随即说道。
他这么一说,百官也都是眼睛一亮。
于是纷纷劝说林远出手。
最后连战豆豆也满脸期待的望着他。
“爱卿,既然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恐怕这件事又要辛苦你了。”
林远摸了摸鼻子,旋即略显无奈的拱了拱手。
“臣尽力而为!”
文武百官不由得松了口气。
沈重同样也松了口气。
战豆豆顿时安心了不少。
不过下一刻她就敛去笑容。
面色一沉道:“林卿,沈重,还有几位尚书留下,其余人退下吧!”
顿时有些发懵。
心细的更是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陛下好像还是头一回在大殿上直呼沈大人的名字吧?”
一位老臣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身旁的几位官员全都一愣。
随即脸色微变。
几位尚书更是面面相觑。
不知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重眉头微拧,隐约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只有林远神色不动。
战豆豆酝酿了一下情绪,旋即猛地一拍龙椅。
“沈重!你好大的胆子!”
沈重眼皮一跳。
他没想到这位小皇帝会突然发难。
几位尚书也是心中大惊。
心说陛下这是要动手了?
这些年来沈重以酷烈手段打压群臣。
早就让文武百官愤怒不已。
只是没人敢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北齐朝廷内外,沈重大权独揽。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的镇抚司哪怕是一名锦衣卫小卒,也敢对官员颐指气使。
这还是天子脚下上京时。
可想而知其余郡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民间更是谈锦色变。
早些年沈重的确为北齐做了不少事。
可现如今这位权臣已经有些太膨胀了。
隐隐有了失控的预兆。
尤其是几位尚书听说沈重连太后身边的嬷嬷都敢私自毒杀后。
更是震惊不已。
所以他们都清楚,随着陛下的年岁增长。
决不会允许有这么一位甚至能威胁到自己的权臣存在。
所以除掉沈重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想到如此突然。
兵部尚书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疙瘩。
除掉沈重他是双手赞成的。
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别的不说。
锦衣卫就是个无法处理的大麻烦。
经过沈重这么多年经营,镇抚司早已铁板一块。
别人根本插不进手。
沈重一死,群龙无首的锦衣卫肯定大乱。
保不齐还有人会趁机闹事。
锦衣卫这个遍布天下的密谍机构一旦瘫痪。
北齐就相当于失去了耳目,变成聋子瞎子。
若是庆国有什么异动……
似乎都想到了这点。
几位尚书同时打了个寒颤。
沈重眸光一寒。
虽然事出突然,不过他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陛下,不知臣犯了何罪?”
他拱了拱手,冷然道。
“何罪?你自己看吧!”
战豆豆立刻把一堆信函朝他摔去。
然而离得太远。
数十封信件洋洋洒洒飘了一地。
沈重弯腰随手拾起两封展开一看。
双眼瞬间眯了起来。
“陛下!这些信件从何而来?”
战豆豆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怒声道:“国师去了一趟南庆,顺手偷……拿的。”
听到这话林远扯了扯嘴角。
这些信函的来源根本没法解释。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国师苦荷。
虽然看上去不太合理。
可一位大宗师又怎么能以常理度之。
就算沈重明知其中有问题,也没法深究。
去找苦荷对质?
除非他想死。
果不其然,沈重咬了咬牙。
没再追问信函来源问题。
“陛下,这些事与臣一点关系都没有,肯定是我手下那群混账暗地里做的,等臣回去好好查查,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听到这话。
几位尚书犹豫了一下,也都从脚边捡起一封信件。
吏部尚书莫如海展开信函一看。
眉头一拧。
“庆历二年七月……”
信函上记录了锦衣卫从南庆内库拿到的好处。
每次的时间跟银子数量都写的清清楚楚。
锦衣卫暗中与南庆内库做生意。
几位尚书都心知肚明。
甚至知道这是太后默许的。
沈重要事不借机从中捞银子才是见了鬼了。
所以看到这样的信函几位尚书一点都不诧异。
可是这点罪名沈重直接推到手下身上,找几个替罪羊。
他便能摘得干干净净。
“不认是吧?那这又怎么说?”
战豆豆又抽出一封信函摔了出去。
沈重又赶忙拾起。
这次展开信函只是扫了一眼,他就面色剧变。
“陛下!这是诬陷!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不知是真被吓到了还是做戏。
他竟然跪了下去。
几位尚书一头雾水。
不知道什么罪名能把让这位北齐第一权臣慌成这样。
“冤枉?别人冤枉你也就罢了,堂堂一位王爷,会冤枉你谋逆?”
战豆豆寒声道。
谋逆二字让几位尚书到抽一口凉气。
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只是沈重真会这么做?
几位尚书都有些怀疑。
沈重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根本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更别说还有国师这根定海神针在。
给他的个胆子他也不敢谋反。
不过细细一想。
几位尚书又觉得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国师毕竟年事已高。
而沈重正当壮年。
现在有国师压制,他不敢造反。
可等国师死了呢?
会不会已经在暗中偷偷谋划此事?
兵部尚书柳维煵率先看向沈重。
眼中满是怀疑。
其余几位尚书也是面带疑虑,一时间也难以分辨此事真伪。
毕竟是梁王揭发。
沈重脸色不停的变化着。
谋逆大罪!
就算是他也扛不住!
尽管他知道这是诬陷。
可文武百官跟天下百姓可不管那么多。
一旦被扣上这个帽子。
只有一死。
他死死攥着拳头,额头青筋暴起。
似乎下一刻就要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壮着胆子拿走了他手中的信函。
随即地上跟几位尚书手里的信函也被收走。
战豆豆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厚厚的一摞信函后。
看也没看就丢进了身旁用来取暖的炭盆里。
火苗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上一刻还打算拼死一搏的沈重,见状直接愣住了。
几位尚书则呆立当场。
兵部尚书柳维煵跟吏部尚书莫如海更是一脸不舍。
新说不管真假,这可是都是沈重的罪证。
即便现在不用,放着也是个威慑。
等信函烧的差不多了。
战豆豆才缓和了语气说道:“沈卿这些年为了北齐殚精竭虑,朕都是看在眼里的,梁王说你谋逆之心,朕是不信的。朕猜测多半是梁王想戴罪立功,胡乱攀咬,朕已经狠狠训斥过他了,并让他在府内禁足!”
顿了顿她又说道:“至于锦衣卫贪墨之事,沈卿你倒要好好查查,不能再让手下乱来了。”
沈重咽了口吐沫,急忙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是是是,臣回去马上就彻查!”
战豆豆点了点头:“另外朕寻思着沈卿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朕与太后商量了一下,打算在锦衣卫之外再成立一个东厂,如此一来不但能帮沈卿分担一些,还能替锦衣卫查缺补漏,锦衣卫人手虽多,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沈重猛地抬起头来。
“怎么?沈卿不乐意?”
战豆豆笑盈盈的问道。
搁在往日,沈重绝对跳起来反对了。
可今天……
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拱手说道:“臣谢陛下体恤!”
“好!”
战豆豆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下意识的看向林远。
“另外!信函的事不许外传,朕要是听到外面有人议论此事,决不轻饶!”
随后她的目光又在几位尚书身上一一扫过。
几位老臣彻底傻眼了。
心说陛下的手段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高明了。
这一手帝王心术,让人头皮发麻!
不对!
兵部尚书柳维煵第一个反应过来。
视线立刻落在了林远身上。
其余几位尚书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也齐齐看向林远。
沈重则是面沉似水,起身缓缓走到林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