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与流言

“只差”四五十万?

好歹记着自己是偷听, 常宜人死命忍住了没笑出声,只用余光一直盯着,看江夫人的眉尾略挑了一下。

江夫人竟然也没笑出来。

不但没笑,也没显出发怒、惊诧、厌烦。

果然人不可貌相。常宜人心想。别看江夫人年纪轻轻, 出身低微, 城府却一点不浅。

江家的谢恭人自己还是个年轻媳妇,今年才过了三十。江家又人口简单, 家里没甚明争暗斗, 让谢恭人养了不到一年, 江夫人就能脱胎换骨?还是得她自己本身便有心计手段。

怪不得嫁回林家两年,把丈夫和前头夫人留下的姑娘都收拢一心,还让满京都说她是厚道老实人。

真是“老实”人,听了王夫人这一番话,还能不变一点颜色么。

其实江洛很想问把话问回王夫人脸上:

你贾家缺四五十万省亲,和林家有什么关系?

还有, 四五十万银子从无到有盖一所省亲别院都够了, 你宁荣两府还缺这么多,是自家一点钱都没了吗?还是你被骗了?

但非亲非故,对方还来意不善, 她为什么要提示呢。

便宜贾家了。

而且王夫人显然是个“没头脑”。这话一问, 控制不住争吵起来,坏的是秦家的年酒和黛玉的脸面。

别人可不管黛玉和王夫人互相不喜欢,只知道王夫人是黛玉的亲舅妈, 荣国府是黛玉的亲外祖家。

让人议论林家姑娘的继母和亲舅母在秦家年酒上吵起来了?

别管为什么吵起来,三家都会被搅合进泥潭里,洗都不好洗干净,后续太麻烦。

江洛就继续装傻, 一个字不接王夫人的话,只微笑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你说呗?

台上小旦看不了,对面这个小……人的表演,也可以勉强看看。

对面好像被噎住了。

王夫人真是觉得胸口一股气不上不下,让她憋得慌!

她是故意说的“只差四五十万”,好惹江夫人问,“只差了这些,那一共得花多少?”

可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不知道理的人!别人同她说话,她竟一句不应,这般不懂礼数,没有规矩……

但她心里怎么气,家里缺的那些银子也凭空变不出来。

王夫人只得忍住恼怒,硬着头皮自己说:“……少不得和亲戚们暂借了来,把省亲大事稳妥办好,才上不负天恩,也是给自家和远近亲友增些体面。说来娘娘还是黛玉的亲表姐呢——”

——是亲表姐,黛玉又没见过,和陌生人也差不多。

江洛继续微笑。

王夫人脸上的笑却要挂不住,略过许多拉近关系的话:“……连我妹妹家和老太太娘家都问过了,只是凑不齐,少不得和贵府开口……”

江洛依然微笑。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懵懂无知却更添媚色的脸,早就让王夫人想起很多人!很多狐媚子!

趁她怀胎勾了老爷的,害得珠儿短命的……还有眼前这个不让她顺顺当当借来银子给娘娘办省亲的……都是这样的脸!都是仗着这脸生得美些,就打扮得比旁人不同,勾得男人神魂颠倒,坏她的事!

“总听林……黛玉丫头说,贵府如今上上下下都是夫人一人做主了。都说‘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锣三千’,求夫人一位,比求别人七八位都强。”

王夫人怒气已经冲到脑门,还不得不忍着反胃捧江洛,赔笑道:“还请看在两家往年情分,暂借四……三十万银子,待家里腾过手,一定还上。”

三十万?!!

怎没说出四十万!

——王夫人话说完就开始悔恨。

她怎么叫一个年轻丫头给吓住了!林家一定有这些钱!

她倒是真敢说!哪来的脸?

——江洛和常宜人不约而同想。

怕江夫人被气着了往别处看,发现她偷听,常宜人连忙喝酒掩饰。

江洛也的确“吃惊”。

她料到了贾家大概率会借钱,也猜测过会是谁开口?总超不出贾母和王夫人两个人。她以为应该是贾母,毕竟“她”和贾母互相走了两年帖子,也算“神交”已久,贾母的辈分又高,和黛玉的关系更近,她说出的话,林家更不好拒绝。谁知道是王夫人这(消音——)!

那……三十万这数目,是王夫人自己的主意,还是贾家全体商议过,经过贾母允许?

若是别家的当家夫人如此张口,江洛完全不会怀疑这是他们全家的主意。但才见识到王夫人竟然能在丈夫上司家里的酒席上就和人借钱……这种行事,还真可能是她自己的想法。

比原本预料中要多的吃惊溢出来,正好构成江洛目前的表情。

她有两分钟没说话,对面表演者的面色已经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紫了。

免费变脸欣赏吗。

江洛当然也从王夫人的言语神态里,察觉到了对她的不屑与轻视。

不管王夫人这些莫名其妙的负面看法是从哪来,正好成全了她推拒的理由。

向后缩了缩身子,她盯着王夫人冒汗的鼻尖,“勉强”笑道:“夫人怕是在说笑吧?我人年轻,又没大见识,我们大人叫我管家,我还管得颠三倒四,时不时就得大人替我收拾,外头的事我更是一概不知,似这样大的银钱出入,我更说了不算了。”

说着,她站起身,做出三分醉态,低声笑说:“这般大事,该叫我们大姑娘的舅舅和我们老爷开口呀。黛玉的二舅舅和我们大人同朝为官,当比我与夫人更容易见到才是。”

江洛站起来时,山月等几个丫头早便候着了。

她说完离席,丫头们忙簇拥过来。山月便问:“夫人出去走走?”

这是在问江洛要不要方便。

江洛防着王夫人借钱,的确一直没上厕所……趁这个机会赶紧去了。

方便完,听席上没闹起来,她已经没了兴致,便懒得回去,因着实吃了些酒,也不想去秦家预备好的退居休息,怕闷。

她只在游廊下坐了一会,细看秦府后院的景致与林家的不同,又看后堂门边挂着的对联是:

“春雨丝丝润万物,红梅点点绣千山。”[注]

横批是:

“春满人间。”

是啊,过了正月,便是春天了。

又是一年春天了。

她才能出屋子的时候便是春天。

杭州林府芙蓉院墙外的玉兰花,就是她的春天。

不知坐了一刻钟还是两刻钟——江洛没看怀表,邹淑人来寻。

江洛便与她回席。

王夫人不知去了哪里,唱小旦的公子也已经下去了。

又过一刻,席散。

前面林如海派人来问,江洛便与邹淑人告辞回家。

“今日不高兴?”

林如海与她同车回去,见她面色不算太好,上了车行过半条街,便捧着她的脸细问。

不高兴吗?

江洛摇头,脸从他手里滑下来,一直滑到他腿上枕着:“还算高兴。”

唱小旦的真美,饱了眼福,不能说不高兴。只是有些不愉快的小插曲。

“王夫人和我借三十万银子盖省亲别院。”

她打个哈欠,觉得头有些疼,人又犯困,便有一句没一句把事说了:“我全推到你身上,你看着办吧。”

许是酒后吐真言,她没忍住加了一句:“但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贾家,一文钱都不想借。”

“好,”林如海应声,“一文钱都不借。”

他没得到回应。

向他抱怨的夫人已经睡着了。

林如海怜惜地抱紧了她,心里却怒气翻涌,连骂了数句贾家无礼、王氏无礼!

若是岳母好生来说,看在敏儿和黛玉的份上,林家帮二三万银子,不必归还,也不算什么。既是王氏无礼在先,漫天要钱,为难夫人,林家的银子便是丢了,也没有帮她的理!

到家了。

江洛睡得格外沉,已是鬓发散乱,林如海便替她摘了几根大钗,拿斗篷裹好她,抱她下来。

服侍的人围随着,来到二门。

林黛玉听见父亲和太太回来了,已至二门相迎。见父亲和太太是这样,她不由红了脸,便说:“爹爹……太太好歇,我先去了。”

林如海轻嗽一声:“去罢。”

林黛玉转身便要走,走出去两步,又想到一件事,忙回身说:“外祖母送帖子来了,是给爹爹的,我便没看,让人放太太屋里了。”

林如海心中猜度,面上不对女儿露出来,也且不说她二舅母借钱的事,只笑道:“知道了,快去罢。”

先让夫人好生睡下,再谈别的。

把江洛抱回卧房,放在床边,替她脱鞋、脱衣,林如海忽觉得不大对劲。

他尽量放轻动作了,可夫人被挪来挪去这许多次,竟一点没醒吗?

再忆起车上便觉得夫人的脸发烫,还以为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忙伸手再探夫人的额头。

滚烫。

比在车上还烫。

再看夫人的脸,分明是发烧睡糊涂了!

“快去请大夫!”林如海连声喝命,“去请太医院的孙太医!再快去把退烧降热的药材东西都找出来!”

……

江洛醒过来时已在夜里。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知道屋里点了许多灯烛,晃得她眼前发晕。

她头好痛,喉咙也干,身上酸疼无力,还有些恶心想吐……

这是生病了?

风寒入体?发烧了?

“水……”江洛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哑极了,几乎只能发出气音。

这病得可真不轻。她心想。几年没发烧了,一烧就这么严重。

“你醒了!”林如海忙放下手里的帖子,端温水喂她。

江洛咽下一口水,觉得嗓子里有刀片在割!

但她似乎出了许多汗,身体需要补充水分。

撑住喝了半碗,她摇头不再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太难受了,还是让她睡过去吧。

林如海用棉帕给她擦干唇边水渍。

看她不想吐,但也吃不下粥汤,又问了药还欠一刻钟,他便拿来润唇的脂膏给她细涂,以免嘴唇干裂,边涂边叹:“怎么吃了酒就去外面吹冷风?成日让我和玉儿保养,你自己……倒自在。”

“……”江洛张嘴,“我是让人气着了!我在躲事!不然叫我回去和黛玉的二舅母吵架吗?”

因为激动,最后一个音还破了。

“好好好,不说你。”她的声音让林如海心慌,连忙服软,“少说几句,专心养好吧。明日云尚书夫人那里,我已经替你赔罪了。”又哄她说,“今后还有去的机会呢。”

刑部尚书云辉云大人与他往来不多,夫人倒与刘夫人相处得好。明日不能去云家看刘夫人的兵器,夫人一定遗憾。

江洛:“……那也没办法。”

她现在只想回到一天前,告诉自己别去秦侍郎家。有林如海一个人去就够了,和秦侍郎做朋友的又不是她……

哎。

但发现说话时喉咙反而好受些,江洛便忍不住找话说:“我在秦家后堂看的对联是‘春雨丝丝润万物,红梅点点绣千山’,咱们家挂的是‘江山千古秀,天地一家春’,咱们家的好。”

“是,是咱们家的好。”林如海真是没办法,“就不能安静等吃药?说话不费力气?”

“我都病了,你还不许我说话!”江洛找茬,“方才你不全心全意守着我,看谁家帖子呢?”

还要她说话才发现她醒了!

“是玉儿外祖母的。”林如海正想告诉她知道,便拿过帖子来,给她读。

贾母写,王夫人起意和亲戚们借钱,她自出一万银子拦了向史家张口。但因史家已经俭省起来,林家却正当显赫之时,王夫人又拿贾氏一族和贤德妃的颜面加以要挟,她拦不住向林家开口。她早想知会林家一二,又有种种原因未能。打听得今日江洛亦去秦家赴宴,必会与王夫人相遇,她身在家中,心下着实难安,所以先送一封帖子赔罪。

若王夫人说了什么无礼之言,只是她一人的主意,请林家不必顾及旧日情分,不借银子才是应当。

林如海读得不带感情,平平淡淡。

“老爷信吗?”江洛问他。

“大约信吧。”林如海说,“这帖子是咱们出门不久就送来的。”

不是王氏无礼后才赔罪。

“我也觉得有七八分真。”江洛说,“毕竟贤德妃省亲是贾氏一族的事,荣国公夫人再是长辈,她一个女人,怎好与全族拧着来呢……”

带给她夫人诰命的丈夫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宫中的恩宠看似重回了贾家,却只在贾元春身上,而王夫人才是贾元春的母亲,贾母只是祖母。现在贾母的老封君地位大半是靠儿孙的孝顺。

但“孝顺”一词,用在男性长辈身上才是严格的说一不二、不得违逆。用在女性长辈身上,好些才是嘘寒问暖,谨听教训,差些,便阳奉阴违,糊弄了事,女性长辈还要靠儿孙奉养,怎会为些许小事告上衙门?最多让儿子休妻卖妾,儿子本人是动不了的。

王夫人现在是贤德妃的母亲,贾家也不可能休了她。

好像有一个以“孝顺”出名的皇帝,让人把太后关起来严格看守,连太后宫中起火了,太监都不敢开门来着。

……这操蛋的世界。

所以江洛不认为贾母在说谎。

“我不会让你到那种地步。”

林如海在被子下握住她的手。

发着烧,脑子昏昏沉沉,转不过来。

江洛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林如海指的是她方才对贾母的“物伤其类”。

“嗯。”

江洛用力握紧手指。

不管最后他们会怎么走下去,此次此刻,他是真心实意做出承诺。

那她还如从前很多次一样,坦然接受就好。

三个时辰前。

荣国府,荣庆堂。

终于等到老二媳妇回来,贾母立刻屏退了丫鬟们,问她:“你与江夫人开口了?怎么说的?江夫人怎么答你?”

王夫人好容易才没在秦家失礼。——终究是老爷的上司,还有吴贵妃家人看着,她不能给娘娘丢脸。

只是那姓江的可恨,竟是滑不留手!让老爷去和林如海借,老爷那点心眼,还不是林如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说不定还会劝老爷别办省亲,不让娘娘回家呢!这怎么能行?

她不管别人怎么想!

她只知道一句话,那就是娘娘为家里在宫中苦了这些年,回家省亲一定要风风光光!

回来的路上,她也勉强想好了应付老太太的说辞,笑道:“江夫人说她年轻没见识,在家里说的不算,让老爷问林大人吧。我想着,不如还是老太太和林大人开口?我们老爷性子端方,只怕不好意思说,也不比老太太是长辈,想必林大人更尊敬。”

看她不似惹出了祸事,贾母心里安生了些。

她担心一日,连饭都没曾好生吃得,实在累得慌,也没精神计较王夫人言语里的为难和不敬了,只说:“你今日也累了,且回去歇着吧。”

王夫人到底心虚,没再多说什么,告退回去。

贾母又叫跟出门的媳妇来问,问出秦家席上没出乱子,也没听说二太太和人起争执了。

可她这心里为什么总是觉得不妙……

三天后。

吴贵妃娘家。

吴家宅院是所前后四进,东西两跨的大宅,主院三个月前还空着,现今已经住上了调回京中的吴贵妃亲生父亲,去年冬月新上任鸿胪寺少卿的吴天祐吴大人,与其妻一品诰命夫人徐氏。

徐氏已经五十有三了,尽管精心保养着,因生育了四个子女,到了这个年岁,还是不可避免显出老态。

她穿一件绛紫色云锦银鼠褂,正听三弟妹常宜人说:“打听清楚了,江夫人真是病了,才连着三四天都没出门。只他家一向请的孙太医,嘴里最是严,什么都不肯说。”

“大冬天里,偶感风寒倒也是寻常事。”徐夫人亲手剥了一个蜜橘给三弟妹,笑问,“你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还是大嫂知道我!”常宜人把蜜橘捧在帕子上,来到大嫂身边,附耳说了好些话。

徐夫人面上一喜,已经叫了好,又担心:“若叫人知道是咱家散出去的——”

“这也免不了,”常宜人笑道,“谁叫那天就是我坐在江夫人旁边?所以才问嫂子和大老爷的意思:左右娘娘与贤德妃是好不了了,与其叫贾家和咱家争风,还不如直接把他家的面皮都掀下来!以后贤德妃荣国府再风光,世上的人也忘不了这桩丢脸!”

她放一瓣橘子在嘴里,用酸甜冲一冲心里的苦。

这蜜橘在她手里,就如那日看小旦唱戏是一样的用处。

可怜她只这一个亲兄弟,就折在理国公府手里!

什么“四王八公”,还有“三法司”……她迟早要给弟弟讨回来!

江洛第二天就退了烧。

但直到第五天,她才被允许出卧房坐一坐。

刘夫人和沈夫人就是这之后一齐来看她的。

“快别动!都说‘病去如抽丝’——”沈夫人按住她不叫起身,替她围好披肩,笑道,“我看林大人看你看得也严。我说要请你的酒,就等到三四月吧。”

江洛装可怜:“我再有五日就好全了,不能二月就请吗?”

“不能!”沈夫人笑,“再让你吃醉了,病一次,我怕担不起责。”

她取笑一回,刘夫人便问:“我可正要问你:从前你看我骑射,怎不想学?偏江夫人学了,你就要学?”

沈夫人忙道:“你是将门虎女,她是书香世家的女儿,我自然和她学了。”

“呵!”刘夫人冷笑。

“是我不识好歹!”沈夫人笑道,“我请了她,再请你,如何?”

“这还像样!”刘夫人不再装怒,与沈夫人分位次坐了,陪江洛说话解闷。

“怕你病中见兵器不好,我就没带来,——都是见过血的。等你好了,到我家去看吧。”刘夫人解释。

“哎呀,都知道‘病中不好’了,你还说什么‘血’不‘血’?”沈夫人嗔道。

“不说这个,说什么?”刘夫人问江洛,“不知你爱不爱听边关打仗的事?我有好些能说。”

江洛立刻觉得自己精神百倍!

“爱听!”她都坐直了,“夫人从哪说?”

刘夫人自嫁到文臣家里,除了自己丈夫、大女儿和几个旧仆,便甚少遇见真心爱听她说边关战场事的人了。

见江洛眼睛发亮,她便也谈兴大发,从幼时亲身经历过的松原之战说起……

“好了,都一个时辰了,说得不累?”沈夫人打断两人,和刘夫人说,“她还病着呢,你的话攒到下次一起说吧。”

“也是。”刘夫人遗憾停下,喝了杯茶便起身,“我们不吃饭了,你歇着,好了来信。”

沈夫人又嗔她:“你也太直了!”

“我就喜欢这样有话直说!”江洛忙笑道,“那我真不留你们了?”

“你还吃清淡菜呢,我们吃饭别馋了你!”刘夫人笑问沈夫人,“走吧?”

沈夫人却没答,沉吟片时。

江洛会意,给甘梨一个眼神,丫头们便都出去了。

刘夫人又坐下,无奈道:“原来你有话,怎不早说?”

“我怕江夫人病中操心呀。”沈夫人叹道。

她和江洛说:“这两日我怎么听闻,是贤德妃娘娘的母亲同你借三十万银子盖省亲别墅,你不敢应,才吓病的?”

连她都听说了,可见流言已经传得甚广。

这是把贤德妃和宁荣两府的颜面往死里踩了。

若不是江夫人近两年名声极好,连她都逃不脱一个“胆小”的丑名。还有贾家和他们亲戚家的女孩子——尤其王家女子,若挽救不及,再过几年,只怕都要被人说教养不好,会有碍婚事了。

至于顺手挑拨了林家与贾家倒只算小节。

是谁的手段这般狠毒?

刘夫人忙问江洛:“这必不是真的吧?”

江洛:“……”

“借钱是真的,但我不是因这个吓病的。”她撑住额头思考,“我想想,是谁编出来的这些话——”

王夫人应还不至于蠢到这种无可救药的地步(大概吧)。那就只能是——

……

“你的话当真?”贾母真是不敢信!

“外面真在这么传?”

“是都这么说呀!”保龄侯夫人听见这话,都来不及等散席就跑来了。

她急道:“姑母,这可不是小事,你得趁早拿个主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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